吴太傅带的,是纸钱。
燕苏送吴太傅到霖方,本意在马车中等着,反正林场可去可不去的,待会儿总要送吴太傅回去。
燕苏并未开口问吴太傅是要祭拜何人,一路安静,反倒叫吴太傅在下车后眼眸一沉,开口:“下来吧,跟我去祭拜一个故人。”
燕苏帮吴太傅拿着篮子,两人一步步往山上走。
“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闷,一点少年气都没有,比我个老头子还要死气沉沉的。”
“是太傅老当益壮。”
“少年啊就该有少年的样子,别整耷拉着个脸,多笑笑,心情也好。”
也许是不在宫中吧,燕苏难得跟吴太傅有这样聊闲话的时候。
“嗯。”
看他那样子,吴太傅一笑,问:“你就不好奇我要去见何人?”
燕苏是真的不好奇。
“既是前辈,拜拜何妨。”
吴太傅闻言笑了,捋了两下自己的羊胡子,:“是我的授业恩师,方敬儒。”
燕苏恍然。
方敬儒是先帝时闻名四国的大学士,他开坛论术,广收学徒,桃李遍下,反有所问,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皆待之以上客。他以一己之力,大力推崇恢复礼法,编撰新礼法、典集等重要文集,为四国礼制建设做出巨大贡献,至今仍被下文士尊称一声方先生。
“我是他的首席弟子,他一直希望我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好好将礼法发扬光大,可我当时太年轻了,我觉得他崇尚的法制太过于苛刻死板,不够灵活,也束缚了我,所以我……”
吴太傅没有往下,走了几步,也就到了,一声不啃地祭拜完,吴太傅就只是盯着那坟碑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下山一路无话,燕苏莫名也被这份沉重感染了。
送吴太傅回家的马车上,吴太傅才又开口话:“最近的课业怎么样?”
“还好。”
吴太傅点点头,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我的一众学生中,论文学赋,当属匡儿,但论勤奋刻苦,无人能出你左右。”吴太傅笑了笑:“我是从看着匡儿长大的,他那时候就很努力,若不是身份使然,我是想让他好好钻研文献的……唉,不提也罢。”
吴太傅叹了口气。
“我平时对你很严厉,也想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没想到,你却给了我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吴太傅十分严厉,几乎在课堂上赏个好脸色都很难,这样直白且毫不吝啬的夸奖,一下子让燕苏有些受宠若惊。
“哈哈哈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是实话,你担得起。”许是见燕苏终于有了几分明显点的表情,吴太傅大笑。
“多谢太傅夸奖。”
一路到太傅府,临下车前,吴太傅回头,脸半挡在车帘后,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
燕苏没听清前半句,只听见了什么打算。
吴太傅却改了口:“没事。”
送走了太傅,也就不去林场了,燕苏直接回了宫,离挽跟夏参果然不在,只有容颜一个人在写东西。
燕苏了今日遇到吴太傅的事,问:“那后来吴太傅为何会在燕京教学?”
方敬儒亲传弟子,就算不像他师傅那样游走四国,也没道理屈居燕国,教这些王子们读书啊。
容颜随手一挥,一道光墙出现在屋子里,接着就有人影浮现了出来。
燕苏看到少年时期的吴太傅,跟那个传闻中的方敬儒。
吴太傅并不愿意遵从方敬儒的安排,我行我素,两人大吵一架,吴太傅本就对于严厉的方敬儒早就忍受够了。
借此机会,吴太傅直接走了,仅留了一张外出散心的纸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他不知道的是,方敬儒这个时候已经不行了,收到纸条的方敬儒大怒,急火冲心之下方敬儒一口血吐了出来,接着就病倒了。
此时的吴太傅早就一个人乘车出了城,对于这些事一概不知。
屋漏偏遭连夜雨,方敬儒还病着,他的儿子就因为打死了人进了牢,方敬儒多番周转,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干出这种事来,后来才直到,他是被牵连的,当时的一个王子跟他们在一起,那人是王子打死的,但先帝为了保自己的儿子,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判了罪。
他夫人承受不住打击,声声埋怨方敬儒无能,一个晚上,上吊死了。
最后方敬儒承受不住,撒手人寰。
等到吴太傅收到消息,方敬儒的头七都过了,他策马从城外赶回来,连方敬儒一面都没见到,只剩下了一个荒凉的坟头。
不久后先帝驾崩,尚且年少的老燕王继位,吴太傅还是保住了方敬儒唯一的儿子,他回家后提笔写下方敬儒当初手把手教他写的那句: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