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遮天蔽日的谷底深处,孟远终于又重新见到了一个个像丧家之犬东倒西歪在树林里的王承恩、十几个火铳手,以及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崇祯皇帝一家子的那几个女人。
看到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宛若落汤鸡一般,孟远忍不住就是一阵摇头。
为了逃命,躲在这潮湿阴暗的密林深处。
这谷底,又是一阵阵的阴气弥漫,寒风像刀子一样穿来穿去,别说像崇祯、朱媺娖这样的重病重伤之人,即便是一个健康的好人也该倒下了。
“都起来,这里绝不能常住,必须马上转移另寻他处!”
没想到,孟远一回来,任何话都没有说,尤其是他们每个人都在心里嘀咕的那山外鞑子的大军,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一点讯息也不透露,就开始发怒赶人?
而且,大家伙都有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好不容易盼着这个救星回来,你总得说点什么吧……
这一次,就连一向惟命是从的王承恩,都有些无精打采的磨磨蹭蹭道:
“将军,鞑子大军怎样了,你、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这句话从王承恩嘴里说出来,很是叫孟远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些大明人,在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磨难后,无论曾经的权贵还是微不足道的升斗小民,一个个不仅都开了窍,而且很明显地已经在心里将他当做了可以依赖的主心骨。
嗯,这种感觉,很怪,但也十分受用,而且似乎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别样滋味!
一转身,孟远探手将鞑子的大巫兀冒,以及鞑子的部落勇士阿图鲁达亲自抓将出来,将两人一把推到了众人面前。
“鞑子大军,已经偃旗息鼓自己退兵而去了。”
“还有不放心的,都过来瞧瞧吧,这两个鞑子可不简单,一个是鞑子军中十分特殊的巫,一个是从这个巫嘴里说的什么鞑子部落里的勇士。”
“想着左右无事,正好还要研究研究鞑子的情况,就顺手将他俩给活捉了回来。来吧,他们都好好的捆着哩,想看的就过来!”
谁知,说了半天,在兀冒呲牙咧嘴的恐吓下,以及阿图鲁达傻子般东张西望的瞪视中,居然没有一人动窝。
孟远见状,也不客气,更没有假人之手,直接一巴掌上去,将呲牙咧嘴的兀冒直接打了一个大马趴,然后又一脚踹下去,打得他嗷嗷直叫,方才老实了下来。
这下,十几个火铳手呼啦一下子涌了过来,你推我搡的,挤做一堆,跃跃欲试了半天,范傻根终于第一个出手了——
试探着,抬起脚,在兀冒屁股上踢了一下。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上前,试了几试,随即像给自己壮胆似的扯着两个伙伴儿的胳膊,一脚踹了出去。
孟远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想摇头,嘴里很想骂人。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忍住了。
什么事情都要一个过程,面对曾经凶恶到闻风丧胆的敌人,谁一开始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勇士。
自己的心理天堑,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跨越吧。
孟远想通了,于是索性躲到了一边,摸出烟来,坐在一块巨石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眺望着远方,思索着以后的方略和路子。
谁知,抽完烟扭头瞄了一眼,两个鞑子差点就被一人一拳一脚的给打死了。
孟远赶紧走过去,将两人一把重新扯了回来,丢在一边。
如此运动了一番,原本死气沉沉的一伙人,终于有了点生气。
带着人在附近转了一圈,孟远最后将栖息地框定在这片原始森林一侧的南部山峰,坐北朝南,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就这样随便转了转,居然找到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让孟远忍不住感慨,四百年前未被大肆开发的燕山,果然处处都是风景这边独好啊!
而最让孟远兴奋的,还是这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大片水洼,看上去瓦蓝瓦蓝的,在白夜之下泛着粼粼波光,煞是喜人。
不管什么地方,只有有水就有灵气。
孟远几乎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块风水宝地,高兴之余,于是分出人手,一面让小安子主持着小太监、小宫女安顿崇祯一家,让罗恩生、范傻根带着十几个火铳手,暂且先自行开山凿石,平整土地,自己则带着王承恩直接向峰顶攀援而去。
他要登高一看,假若这座山峰合适,而且前后左右皆可进退自如,反正燕山就么大,也就不用再劳心费力地到处去找了,干脆直接将此处建成一座临时根据地算了。
至于带上王承恩,当然也是另有深意。
这一路,孟远从几件事上已经发现,这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其实历史还是将他写小了,他身上有很多闪光点,若非亲身接触,是很难从故纸堆里来真正认知他的。
所以,孟远觉得以后很有必要,要对王承恩这个人进行重现发现,重现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