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禾冒雨一路躲着人回了后罩房,周围的屋子大都点着灯,唯独陈溪禾与阿云的那间黑沉沉的。
她猫着身子推开了屋子的门,却听见“啊”一声压在喉头的轻叫,原来阿云在屋子里。
陈溪禾沉着脸进去,两眼在阿云身上扫视。阿云头皮发麻,本来是缩在床角的,这会儿慢慢地挪了下来,站到了墙根。
犹豫半晌,阿云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小禾,你今晚去哪儿了?”
陈溪禾只觉得心中寒凉无比,深吸一口气,点了灯,两手抖着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衣裳,草草解了发髻,提了桶准备出门打热水。临出门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扭头看了阿云一眼,忽然开口说:“今晚林顺的事,你事先知情,是也不是?”
阿云躲躲闪闪的不敢看陈溪禾的眼睛,陈溪禾心里一片冰凉,她闭上了眼,说:“我平日里待你自觉没有任何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却不想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阿云面色惨白,哭着低下了头。
陈溪禾不再理她,提了桶出门打了热水,背过身子,解了衣服开始擦身。
阿云原本地这点头悄悄抬了起来,入眼的是白皙的后背,上面是一道旧疤,并无半点新受伤的痕迹。她眼眸闪了闪,忽然出声发问:“小禾,你刚刚说的话我一句都不明白,什么林顺,我也不认识。今晚你遇到什么了吗?”
陈溪禾本想痛斥她的无情,可忽然间换了个主意,转过头,眼含恨意的看向阿云,说:“你回来我就觉得你神情不对,却是没想到你会眼睁睁见我落入火坑。那时我才知道,你原来是知情的。”
阿云也不哭了,忙向着陈溪禾冲过来解释:“我真不知道他会伤害你,你要相信我。但是,小禾,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陈溪禾听着耳边这可怜又关切的声音只觉得后脊发寒,若是没有忽略阿云眼中的那抹痛快,还真以为是对自己的真切之心。
她突然笑了,凑近阿云的耳朵,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趁着夜色昏暗,在他没来得及害我之前,我把他砸晕了!所以我毫发无伤!开心吗?”
阿云登时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她。
陈溪禾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盯着她慢慢说:“我本来想回来问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却突然就觉得没必要。阿云,你听着,这事你本就知情,大可以把事情告诉别人,只是林顺正恼着是这事情如何泄的密,我也可以说是你好心帮我。”
她丢了手里擦身的帕子,一步步走向阿云,说:“我不希望我们走到那一步,所以,这件事,我不希望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你往后,好——自——为——知!”
说完就不再搭理神情恍惚的阿云,绞干了头发,就兀自躺下了。
*
这一夜睡得极为不踏实,半梦半醒,浅梦连连。陈溪禾忽而惊醒,一睁眼却满是漆黑。
她翻了个身,却发现阿云不在床上。陈溪禾缓缓起身,只觉得浑身像被碾过一般,酸痛无比。抬手掀开被子,就见到自己的右手关节处一片青淤,隐隐胀痛。
昨晚回来就和阿云发生争执,倒是一时忘了沈熠给的药。陈溪禾叹了口气,下床梳洗后给自己擦了药。
她拿着瓶子看了看,暗道一声精巧!昨夜没好好看,现在才发现小瓶子竟然是琥珀色的琉璃做的,澄澈透明,对着灯就能看见里头的药。不过,这么易碎的东西,沈熠怎会随身携带?
莫不是,他昨日说要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陈溪禾收了瓶子,开了门。东方未明,天际更是一片溟蒙,约莫是五更。屋外满地濡湿,凉风卷着土里的青草气扑面而来,也掀起了陈溪禾的发丝与裙角。
嘎吱——
陈溪禾心尖儿一跳,侧头看向了刚开的门,正撞上了巧燕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不露声色,冲巧燕微微颔首。
巧燕在那一头眉毛微挑,背身关上门就朝她过来,直接进了屋子。见这人一副毫不客气的样子,陈溪禾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利索地关上门,一回头就见着巧燕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陈溪禾失笑:“你倒是不客气。这些日子老见不到你,你是去哪儿了?”
巧燕笑得很是明媚,歪着头看陈溪禾,说:“我这人向来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顿了顿,她继续说,“我失了颜色,便只能去做些杂活,碰巧有一日发现,前院的二管事和我有亲,还和我死去的爹有一些情谊。他就给我安排了采买的活计,前几日说下面有人献上了好料子,就带着我去了。”
陈溪禾不解道:“往日里不都是带着小厮,丫鬟也能随行吗?”
“我是苏州人,这回恰好是去苏州。那人说是想去祭拜我爹娘,就和周婆子打了招呼。”巧燕笑着说的,却是一脸嘲弄的神情。
陈溪禾了然,也不打算窥探她的心事,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呢,这么早阿云就不见了身影,你俩是不是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