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管家和身后一众仆从站在布庄前头,脸色阴沉。锦霞布庄被人砸了,门框子半掉不掉的挂着,里头一片狼藉。这也不是个例,整条街上的布庄差不多都成了这个样子。除了有贡品的几家大户。
苏州府通判潘海是八年前的进士,当时已经三十有五了。他和如今朝中的许多要员是同年,但因为自小是个不大会看人眼色的,派官时就被弄到了偏远小县城做了三年知县,后面是家里人出力给他调到了江南,一步步熬到了通判这个位置。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官运,一直在任上谨小慎微,日子倒也安稳。哪知道这平日里安稳的苏州,竟是开始乱起来了。
潘海坐着轿子带着一队衙役进了七里街,一下轿就看见那些被砸的不成样子的铺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指着地上的烂门说:“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就砸人铺子,统统给本官抓起来!”
身旁的衙役立马上前给潘海撑伞,说:“大人,别淋着。”
潘海正在气头上,白了打伞的人一眼,四处看着情况。两边的布商一见着当官的,直接跪下就含冤,大伙儿你哭我喊的,一时乱的可以。
杨管事老早便瞧见了潘海,他只冷眼瞧着这幅热闹场景,甚至没从铺子出来。
外头响起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惹得众人转头看向七里街的入口。
潘海怒极,直接大喝一声:“何人当街纵马?此处是闹市,若伤了人,本官拿你是问!”
“吁——”
沈熠一行人速度并不快,此时正勒马回身,从马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递上腰牌,道:“下官,金陵锦衣卫百户沈熠,奉上锋令,前来苏州查探。望通判恕罪。”
登时,周围的百姓往两边散开了。
潘海一时瞪大了眼,看了看周围,心里暗道不好:这,这怎么还招了这锦衣卫前来,莫不是真有要事发生。呜呼,自己这顶乌纱帽也不知能否保住。
“潘大人!潘大人!”一旁撑伞的衙役扯了扯潘海的大袖,“沈百户还跪着。”
潘海如梦初醒,立马上前扶着沈熠,招呼着身后两人:“快起身,快起身。本官近日琐事繁多,一时有些头晕,倒是叫你们受了委屈。”
沈熠利落起身,向潘海拱手道:“大人为民所计,也要看顾着身体。既是已经到了这地方,不如大人与我们一同进去详查。请。”
潘海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了,迈着方步就和沈熠往巷子里走去。沈熠侧头看了王青方一眼,随后趁着众人没注意,王青方隐入了人群。
潘海刚到七里街的中部,几家做着上贡生意的大布庄就派人来请,众星捧月般的进了一家酒楼。
沈熠附耳潘海道:“潘大人,下官还有事要查,就不陪您去酒楼之中,若是他们向大人透了消息,还希望告知下官。”
这苏州的丝织大户背后都有钩带关系,潘海这样的地方官还是得给他们几分颜面的。潘海实在推辞不过,就只好自己前去。
沈熠和身边的小旗一路查探,发现砸铺子的人应该都是各州县的机户。
从正月开始,苏杭两地的丝织品价格就飞速猛涨,收购价格和卖价都蹭蹭上涨。只因为这丝织品的税银被人为上调,成本增加了,那机户们就不敢多产,量少而价贵,自然导致商户的利益减少。为此,有些商户开始不向零散机户收购,试图打压价格。却不想直接惹恼了机户。
沈熠一路沉思着,径直走到了锦霞布庄门口。刚进来他就注意到这里面的掌柜和其余人的不同。且瞧一瞧,这份不同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沈熠一跨进锦霞布庄就有一个白胖子迎上来,笑着说:“百户大人,里边请,只可惜今日这铺子里太乱,您这边坐?”
“不必,我只是进来问几句,问完就走。”
沈熠没搭理眼前这人的热情,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发现之前看到的那个人不在,微微眯了眯眼,侧过脸对白胖子说:“我要见你们这里管事的。”
白胖子登时变了脸色,一脸为难的看了看沈熠,说:“你稍等。”
半晌,里头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正是杨管家。
“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实在佩服。”杨管家刚出来就冲沈熠拱手道。
沈熠盯着他道:“你是这铺子的东家?”
“回大人,在下并非这铺子的东家,承蒙主家看得起,做了个管家,今日是来收账的。”
沈熠走到他前面,看见了他虎口的老茧,继续问:“那你主家姓甚名谁?可否告知。”
杨管家眼中精光一闪,继而笑道:“主家姓宋,杭州宋家,宋文杰。”
这名字有些耳熟,杭州,宋,难道是?
沈熠有些不确定,试探的问道:“宋家是不是有个表小姐,姓陈。”
杨管家一时惊疑不定,带着些许戒备,说:“我们家表小姐确实姓陈,不知沈百户为何……”
沈熠了然,正准备回答,却被一旁刚刚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