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连下了两天,打落了院子里好些刚发芽的嫩叶,后院里头丫鬟们低头列队站好。
最前头,一个身材魁梧的婆子拿着约有拇指粗的麻绳,脚边跪着个双眼无神的小丫头,那婆子低身麻利地捆好,起身扫视了一众丫鬟。
“方才我和大家的话不知道你们记住没有?府里头和外面那些人家比起来,已经是宽容了许多。你们拿着主家给的月银,转头又偷拿府里的金贵东西,是不把律法放眼里了。别说我没和你们交代过,若是日后再犯,哭死都晚了!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王妈妈!”底下的丫鬟齐声答道。
陈溪禾微微抬头看了地上的环儿一眼,她垂着头,凌乱披散的头发挡住了脸,一时看不见脸色,但陈溪禾看见了她膝盖前面的两大滴水迹,是眼泪。
偷窃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就算放在现代也是要去警局蹲上几天。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命运却是由不得自己了。
王妈妈非常满意刚刚这话的威慑力,脸颊上的肉挤向眼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们这些丫头算是有福气的,咱们这孙府可是比京城大户都不差的。只要好好当差,有你们的好日子过,若是起了别的心思,环儿就是你们的下场!”
刚刚还笑着的王妈妈一下子就变了脸,在环儿面前停下了脚步,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蛋:“瞧瞧,你这模样生的不差,细皮嫩肉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本佳人,可惜做了贼。’本是报了官就行,奈何咱们府里出不得贼人,在外头会坏了主子的名声。算来算去,就只好把你发卖了。”
王妈妈冲外头喊了一声,立马进来两个魁梧的汉子,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大颗痦子,目露凶光,看着很是不好惹。
陈溪禾暗叫一声糟糕!
王妈妈掏出怀里的身契,一把塞进了其中一个壮汉的怀里,转头笑着对地上的环儿说:“你算是因祸得福了,人家怡翠阁恰好要买个姑娘,今后你就要吃香喝辣去了!”
陈溪禾狠狠攥紧了手掌,闭上了眼。太狠了!
周围的丫鬟们大都不知道那怡翠阁是什么地方,只听见环儿日后要过好日子,便歆羡地望向了环儿。
环儿登时清醒了不少,她还没被卖进府里前,隔壁家婶子的丈夫去怡翠阁染了花柳病,治不好就一命呜呼了。那是青楼!
眼见两个壮汉伸手按住自己,环儿开始激烈的挣扎起来,哭喊着尖叫,甚至蹬掉了自己的鞋子。两个汉子被吵得心烦,从怀里陶出一块布,塞住了她的嘴,架着就出去了。
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全都低着的头恨不得埋到地里。
王妈妈视线扫了大伙儿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说:“今日就到这儿,待会儿去周妈妈那里领了例银,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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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个月打碎了一个碗,扣了八文,看火的时候睡着了又烧了一个锅,再扣了二十文,这么一算,我活生生少了二十八文啊!都可以买两斤肉了!”
陈溪禾怔着出神,环儿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就如同自己当初。抄家下狱被发卖,像个牲口一样任人挑选,好像唯一的幸运就是没进教坊司。真是可笑!
柳儿晃着钱袋,掰着手指细数自己钱被扣到了哪里,说到兴头上,拉了拉旁边走神的陈溪禾,说:“小禾姐姐,你说是不是,那可是两斤肉呢!姐姐,姐姐?”
陈溪禾回过神来,扯了嘴角勉强笑笑,摸了摸柳儿的后脑勺,说:“抱歉,刚刚走神了。但是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两斤肉的价钱,所以之后干活的时候就尽量少分心,扣月钱还是小事,若是些昂贵的东西,可能会万劫不复。”
柳儿猛地点头,片刻后又疑惑地问;“什么是万劫不复?”
陈溪禾失笑:“就是下场凄惨的意思。”她又搭着柳儿的肩膀,“所以你这丫头得长点儿心!”
花丛里头被雨水打落的花苞,污泥裹上了它的花瓣,彻底的落入凡尘。
此时,前头一个低着头的丫头快速的跑过,步子迈得太大,后头的裙角都溅着泥浆。
柳儿歪着头盯着那人背影看了看,转头对着陈溪禾欲言又止,说:“小禾姐姐,那是不是阿云啊?”顿了顿,“你们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陈溪禾自然也看到阿云的背影,她低头看向柳儿,说:“我和阿云曾经很要好,但是以后……我们会各自走各自的路。”
柳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却突然扭头看向身后:“是巧燕姐姐!”
陈溪禾回头,就见着巧燕慢悠悠地走过来,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巧燕自从认了亲,日子可就彻底闲了下来。那二管事只安排了个照看花草的活,可实际上浇花除草的活自有小厮打理,她整日里都是清闲的。
“巧燕姐姐,你脸上的疤痕淡了好多,过段日子,你就要和以前一样漂亮了!”柳儿看着夕阳下缓缓走过来的巧燕,只觉得那凤眼桃腮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