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寂静,烛火慢慢摇曳着。
孙奎只觉得身心疲惫,他仰靠在椅背上,原本还算瞧得过去的面皮,在这几日殚精竭力后显现出松垮之态。皱纹爬上了他的眼尾,鬓角的白发也越发明显了。
孙奎沉默片刻的,说:“救火队的人为何报官?”
周管家面色煞白,含含糊糊地解释:“爷,着火的那间屋子里,说是烧死了人。”
孙奎闭了闭眼睛,扶着椅背起身,却又问道:“你不是说那间是杂物间吗?里头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周管家说:“问过了,说那人是昨日找到的有偷盗嫌疑的一个婢女。原本还有一个,关在柴房,反倒是没什么事。”
“本就是多事之秋,还给我闹出人命,这是嫌……”
孙奎怒不可遏,指着管家的头就骂,却不想刚刚提气,眼前就是一黑,头重脚轻,踉跄两步。
“爷,这是怎么了?”
周管家立马上前扶住孙奎,让他慢慢靠在了椅子上,转头去右侧的柜上拿出了青瓷瓶。他从里头倒出两颗,就这水伺候孙奎吃下去。
“爷最近想是操劳过多了,这都多少回了。得亏清远少爷孝顺,给您找名医配的这丸药很是顶用。”管家看了看孙奎的脸色,说,“爷您先缓缓,老奴叫外头的人去给您请那老太医来。”
孙奎唤住了正要出门的周管家,长舒一口气,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不急,先带我去过去看看,”
周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搀扶着孙奎慢慢往杂房方向去。
*
孙府客房。
有知轻轻拨着茶盏,眼神格外平静。
杀人的人没回来,杀人的地方却着了火。有意思!
此前他就听闻,这姓陈的丫头有些邪门儿,这回算是有些见识。一个小官之女,看着与一般闺秀别无两样,实际上却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噔噔噔——”
窗户被人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随即扔进来一个纸团。
有知合上茶盏的盖子,抖了抖袍子,慢慢蹲身捡起了纸团,将皱巴巴的纸张展开,细细看来。
良久,他低着头笑出声来,声音尖锐且渗人,让人不寒而栗,因为瘦弱而突出的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裳下更加明显,颤抖着,移动着。
死了!安排的人居然死了!还是一刀毙命。
他突然仰头,苍白的面孔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一瞬之间,恢复了平静。
他打开房门,直奔着火处。
*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烧焦烟味,火已被及时扑灭,尚未累及其余房舍。但杂物房已经成了一堆焦墟,残垣断壁散落在地,地面上满是黑灰,周围站着一圈人。
孙奎赶到时,刑部的官员已经到了。
姚兴正指挥着衙役将尸体抬出来。姚兴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主事,本不应该轮到他来此处,奈何这半夜的事,诸位上官个个推脱,不是说身子不适,就是年老体弱,张楷那厮也不见了,剩他一个壮劳力,不得不来啊!
“咱家眼拙,这位是——”
姚兴一回头,就见着神色倦怠的孙奎盯着自己,那双幽深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他立刻警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下官刑部六品主事,姚兴,拜见督公!”
孙奎随意挥手,没在姚兴身上多留意,反而将视线集中在了地上的那具焦黑的尸体上。
“可有查验出什么?”
姚兴低着头,恭敬答道:“回督公,下官也是刚刚赶来,正准备查验死因。”
管家已经叫人搬来了一套椅子,孙奎慢悠悠地坐下,瞥了一眼姚兴,说:“既是如此,那么就开始吧!”
姚兴垂头行礼,转身露出一双满是不屑的眸子,冲侧面招了招手,衙役带上来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老老实实地跪下,一双眼睛里全是惊惶。
姚兴轻咳一声,问道:“你就是当时第一个喊起来的?叫什么名字?”
“小的确实是第一个发现走水了的人,名叫杨石斗。”
姚兴上前一步,继续问:“本官问你,这火从何处起的?”
那小厮回忆了一下,有些不大确定的说:“小的过去时,那火像是杂物房里头烧起来的。外头还没有烧着。”
“那火起时,你为何在那里?”
那小厮吓了一跳,赶忙解释说:“小的今夜轮值,巡夜时发现杂物房处似有火光,当时就喊了一嗓子。”
姚兴听了略略思忖,继续问:“当时你在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小厮急的满脑门子汗,就是没想起什么异常,哭声解释道:“大人,小的实在想不起有什么人了,可是此事真与小的无关,大人!望大人明察!”
姚兴见这人也问不出什么,就让人把他带下去,唤了仵作上来。
“你且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