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山昨天一夜没睡,
凌晨从县里回来之后,脑子一直在飞快的转动想事,根本睡不着。
他这个年纪,身体已经大幅度走下坡路,
不过权力和金钱,一向是男人最好的补药,而家庭责任,又是男人最大的支柱,只要这些还在,他就不会倒,也不能倒。
一边想着昨天夜里县里把他们两家召集在一块的开个那个会,一边挥毫泼墨。
写字静心,是一个老和尚交给他的,一手毛笔字已经练了快十年,连真正的专家看到,都会夸一声略有小成。
可是说起静心这种事,齐大山觉得那是放屁。
能静心,只因为事不够大。
事情真的大了,真的是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能静心?
不过,写写字能帮助思考倒是真的,
一笔半专业的毛笔字,写出大风起兮煤飞扬,安得矿工兮挖四方这样毫无文化水平的字,脑子里一边下了决心。
那个三十万吨的矿不争了,让给赵老四拉几把倒。
一个三十万吨的优质无烟煤矿,一年产值能超过五千万,为了拿矿花点钱、死伤几个人,倒不算什么,
人命在矿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问题是,昨天何军弄的那人,是赵老四的侄子!
也有说,是他私生子的。
赵老四本来就被压得喘不过气,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发疯,要和齐家玩命。
县里昨天协调,不希望快到年关再闹腾出大动静,到时候两家老板、县里、甚至市里,都没法交差,
外面还有一堆记者跟苍蝇一样,闻着味道围了上来,就等着要么过个肥年。
权衡之下,齐家、赵家都做了妥协,齐家放手这个矿,赵家也不追究,伤的惨的,各自收拾。
想到这里,一阵烦躁用上齐大山心头。
一个三十万吨的矿,齐家能输得起,
可如果每次拿矿,都要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齐家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应对不了!
这可不是80年代、90年代,无法无天,矿难比月经频繁,一年过十几回清明节,天大的事都能用钱开道。
这些年,法制和监管越来越健全,指不定哪天就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齐大山更加忧虑的,是时间。
他晚年得子,生齐瑞的时候已经快40岁,
今年他自己60整,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外人说他老当益壮,看起来精神矍铄,可是他自己清楚,和年轻时候根本不能比,
再过几年,等自己身体不行了,如果齐家的生意还是像今天这样步步艰难,动不动就要动刀动枪,齐瑞还没成熟起来,那就只能完全依靠两个女婿,给他们更大的权力。
那齐瑞,自己唯一的亲儿子,将来如何自处,这个家,他怎么顺利接手?
目前看起来,齐家是没什么问题的,
齐瑞的心,是善良宽厚的,和两个姐姐、姐夫都亲,
两个女儿女婿,对齐瑞,同样很照顾。
可是,人心难测,世情易变,
涉及到这么大的家产,哪里是单纯靠着情义能保证的?
退一步说,不讲亲情,讲道理,齐瑞这么多年来,对家里,的确没有什么贡献,在下面那些矿长、经理、销售面前,也谈不上任何权威,真把家交给齐瑞,人心不服。
将来,要么是两个女婿辅佐齐瑞,要么是齐瑞拿一分分红,完全不管齐家矿上的事。
以齐大山多年的经验判断,无论哪一种处理方法,时间久了,最后的结果,齐家一定会四分五裂,
齐瑞一定是彻底踢出局?
齐大山眉头紧锁,每次想到这些事,他都十分的矛盾。
一辈子辛苦,有钱了,不想让儿子再去吃自己吃过的那些苦,不愿意让儿子手上沾血,希望他的底子干干净净的,希望他能够按照他喜欢的方式,选择自己的生活
可是,这又直接导致了,齐瑞的能力目前根本不足以应付家中局面。
讲白了,老一代人去玩命,去冒险,走在阴影里,在钢丝上,不就是为了下一代,能够按照自己心意,生活在温暖的阳光下嘛。
难。
想谁谁来,正在想着儿子,齐瑞就来了。
“爸,忙不忙?”
“没陪你同学啊?”齐大山回过头,脸上的愁容敛去。
他对陆岳涛的印象不错,
事实上,齐瑞不会随便带人回家来玩,之前就和他通过气,是真正的好朋友,还一起做过生意。
是齐大山,让齐瑞把人带回来,他看看。
第一次见面,齐大山有意无意的考教了陆岳涛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比他想象中还要满意。
这样的人,齐大山愿意儿子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