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临近,才看出那些纤夫之劳无异牛马,甚至过之尤不及。时值九、十月的天气,有的还穿着一件破补重密的旧短衣裤,有的除了一条纤板之外,只是拦腰一块破布片遮在下身,余者通体**,风吹日晒,皮肤都成了紫黑色。年壮的看去还好一些,最可怜是那年老的和未成年的小孩,大都满面菜色,骨瘦如柴,偏也随同那些壮年人前呼后喝,齐声呐喊,卖力争进,一个个拼命似地朝前挣扎。
江流又急,水面倾斜,水的阻力绝大。遇到难处,齐把整个身子抢仆到地上,人面几乎与山石相磨。那样山风凛冽的初冬,穿得那么单寒**,竟会通体汗流,十之九都似刚由水里出来一版,头上汗珠似雨点一般,往地面上乱滴,所争不过尺寸之地。看此情景,每过一滩,少说也须两三个时辰。上下起载,还不在内。
二人越看越觉得这些纤夫实在劳苦可怜,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石生几次动念,意欲施为,俱为小沙弥所阻,并言道:“巫峡有名的浪恶滩险,终年如此。沿江土人以此为生,已成习惯,我们助他一时,又能济得了什么事?我们真有好心,何在今日,将来再从长计较,为行旅造福,作一长久之计,不是更好吗?”
石生闻言,颇觉有理,只得罢了。说话之时,二人渐渐飞过峡中最著名的苏、摄二滩。二人见江波渐平,风势已正,既不想管闲事,石生便想催动遁光升空急飞。
彼此正问答间,忽听前面喧哗之声汇成一片。往前细看,原来上流三四里的纤道上,有三队纤夫,每队各有三、五十人不等,所拉的船却只是三条轻载的客船,每船相去十余丈,正同抢着上流。
船并不大,江上看去又那么风平浪静,一条小船,平均四五十人奋力扯纤,竟会抢不上去。这还不说,最怪的是对岸有一危崖,纤夫们背着纤板上来,似不费力。可是船一驶近崖前,便如钉在水上一样,一任纤夫们拼命前挣,汗流如雨,把全身都挣仆到地上,兀自不能再进一步。
船头系纤的将军柱,已被拉成了弓形,可是江波粼粼,平稳无风,看不出一点有阻力的异兆。后面两船上的人见前船这等情景,俱都不敢再上。
三船上的人都在忙着点香烛祭神许愿,惊惶万状。二人此时方觉有异,猛听哭喊之声,那当头的那一条船倏地易进为退,顺流倒驶下去。那些纤夫们吃不住劲,又事出意外,纤得又紧,不及放脱身上纤板,纷纷随同往后倒跌地上,被那船带着在山石上往回乱滚,身子皆不由自主。
纤道本窄,有的人已被带落断崖之下,幸有纤板套住,人未落江,身子却虚悬空中,全都吓得心惊胆战,惊叫悲号,江峡回音甚是凄厉,看去惨极。
二人皆是心慈好善之人,怎能看得下这等惨状?小沙弥言道:“檀越,你快放我下去,速去救救那些可怜人。”
石生心急救人,将小沙弥放下一旁,便即飞起首施法力,先把那船定住,再把落岸的人托上,人却没有现身。就这晃眼的工夫,那头条船已倒退好几十丈。随后的两船见此异变,吓得连忙扳舵退避,侥幸没被倒退下来的船撞上。
后面两船的纤夫把纤板慌不迭地取下,总算见机得快,只是随船溜退了二三十丈,便吃石生施法把船定住。
船被定住以后,落岸的纤夫又似被人托了上来。未落岸的纤夫因都工于此道,这类事均有经历防备,百忙之中各把纤板活扣拉脱,全都受了轻重伤,幸而均非致命。船上之人见下方之人忽都转危为安,又有些异迹,俱当神佑,自去叩谢江神,纷纷猜疑。不提。
石生见受伤人数诸多,大都伤得不轻,本心还想要施救。回顾一旁站立于危崖之上的小沙弥,猛想起之前老僧之言,不禁心中一动,无暇再顾及受伤诸人,赶紧过去一看。
恰好一眼瞥见小沙弥所站的危崖壁立千切,都是上下如削,沿江而西。惟独纤夫经行的对面,好似昔年曾崩塌过,空出半里长一大段,日受风日雨水侵蚀冲刷,成了一片大崖坡,由上斜行向下,直与水面相接。
赤石童山,寸草不生,虽可上通崖顶,山石革确,势极险峻,上面也无人家。近水滨处,却立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道童,生得豹头虎项,浓眉如帚,一双突出的鱼眼直泛凶光,嘻着一张阔口。鼻子大得出奇,只是横扁不高,前额、下巴与两腮齐向外凸,更显得脸往里凹。一双大耳,左边戴着一枚两寸大小的金环,手足粗短而大,穿着一身白麻布的短衣裤,赤着双足。
通体肤黑如漆,相貌丑怪,神情甚是诡异。一手戟指下流的船,口中念念有词,看见船上之人惊惶号叫,对岸纤夫倒跌受伤,哭喊惨状,哈哈大笑,好似以此为乐。
妖童虽是童装,年纪并不在小,又得过厉害妖人传授,邪法颇高。因是日前有土人侮慢了他,特意在此生事。先已暗用妖法,使那些拉纤的土人出了许多臭汗,意犹未足,末了竟施毒手,将船迫得顺流而下。看见船人纤夫狼狈滚跌之状,正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