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仙岛,半步多客栈,古松树下。
纪宁低头专注瞧着一块磐石上的白玉棋盘,素手捧着一杯清茶,在袅袅水汽之中,眉目极致清华,一袭白衣锦袍,浅淡似雪,朴素典雅,没有一丝褶皱。
她的对面,坐着个驼子,一张黑脸其大如盆,凹鼻掀天,大眼深陷,神光炯炯。一脸络腮胡须,长约三寸,齐蓬蓬似一圈短茅草,中间隐隐露出一张阔口。一头黄发,当中挽起一个道髻,乱发披拂两肩。只是一双耳朵,倒是生得垂珠朝海,又大又圆,红润美观。身着一件其红如火的道装,光着尺半长的一双大自足,踏着一双芒履。手白如玉,又长又大,手指上留着五六寸长的指甲,看去非常光滑莹洁。
右手指拈着一枚黑色棋子,沉吟不下。左手却拿着一个大黑葫芦,往口里灌酒。饶是个驼子坐在那里,还比那纪宁高出两个头,要将腰板直起,怕是要有她两个人高,当真是从未见过的奇伟相貌。
二凤眉目清丽,嘴角含笑,玉手合抱置于胸前,身穿一袭青衣,身姿绰约,盈盈而来。见驼子还手拈棋子未下,便取笑道:“素闻老前辈国手无敌,只是输我师尊半子,怎么我都迎客回来了,你还未想好,接下去如何下子?莫是怕输不成?”
听到二凤说到这里,那驼子张开大口,哈哈一笑,声若龙吟,言道:“罢了,罢了。我这把乌龙剪看来是保不住,今日便要换个主人了。此宝乃是我心爱之物,你且好生善待使用,否则我驼子可轻易饶不了你。”
纪宁闻言,轻饮一口清茶,方才噙笑望向驼子,温言道:“道友从未是这般容易认输之人,不过是让着纪宁罢了。有至交来访,有要事待我去处理,道友且稍候一些时光,容我先失陪,随后就来,接着把这盘棋局下完。”
驼子摆了摆他那洁白如玉的大手,示意无碍,一边专注饮酒,一边用余光看着白玉棋盘上的棋子,思考着如何破局,一举定胜负。
正如纪宁所言那般,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就此认输之人。
他的怪,他的拗,当今世上,谁人不知。
之所以就势认输,不过只是想要借机送一件法宝给纪宁,做个人情。亦也再考验纪宁此人,还能不能够深入结交。
用一件法宝,看清一个人的品行,对于驼子而言,是一件相当值得的事。
虽然这件法宝,曾是他的至宝之一。
纪宁将手中的釉色茶杯放置磐石之上,棋盘之外。轻抚袖袍,浅淡的琉璃眸色中,带着几分笑意,拱手作礼,遂往客栈方向走去。
驼子喝着小酒,忽然垂眸一敛,似是自言自语道:“旁门多歧路,玄门万难得,谁人能渡我?我又能渡何人?珍惜当下始为真,举杯幸会有缘人。”
因驼子音量甚小,二凤有些听之不清,故言道:“老前辈,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您再说一遍。”
驼子闻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二凤秀鼻微皱,嘟了嘟嘴,虽然心中好奇,但是见他不说,也不再追问。
此名驼子道人,便是巫山灵羊峰九仙洞的大方真人神驼乙休,乃是当今世上正邪各派之外,少有的高人能手。
自那天纪宁飞剑传书给叶缤没多久,正在练法之时,忽然心血来潮,掐指推算之下,算出迎仙岛将有贵客临门,遂唤来徒儿二凤,一同来到迎仙岛,亲身相迎。
没过多久,倏地眼前一亮,一片红霞落在当地,面前站定一个驼背道人,正是神驼乙休。
神驼乙休性情古怪,此番因缘来此,是因纪宁所得的《合沙奇书》,乃是他的二师叔合沙道长所撰,他算出此书已为人所得,又与先前所推算天数相违。
他素来专信人定胜天,偏不信什么缘孽劫数,注定不能避免,却深知鲜少有人能够如愿功成。那些能以人力战胜天数之人,必是毅力过人,敬谨修持的能人异士。
本就因纪宁能屡次破劫,便心生好奇。前些日子去寻至交好友凌浑,二人坐而论道,叙谈之时,又听闻他言语中,甚是赞赏纪宁的品行,说她是天人化生,古今少有。
神驼乙休知自身的这位至交好友性情甚是古怪,鲜少会去言语夸人。因此,心下更为好奇了。
就这样,因为这些种种的缘故,所以才有了神驼乙休今日的迎仙岛之行。
纪宁在乙休未到之前,便为徒儿二凤说起这大方真人神驼乙休的来历。
这神驼乙休先前身材高大,容颜奇伟,背并不驼。因为坚信人定胜天,屡次逆天行事,遭了天劫,假手几个能手,合力行法暗算,移山接岳,将他压了四十九年。
幸而乙休玄功奥妙,诸人合力施法封锁,只能困住他,却不能伤他分毫。不仅如此,反倒被他静中参悟禅功,参透大衍天机,一元妙用。
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功行圆满,乙休用五行先天真火炼化封锁,破山出世。当初害他的人,闻信大半都心生害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