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山,峰顶,雁湖。
正值金乌初上,晨雨初歇。
天朗气清,雨后山林,宛如新沐。下视大小山岳,高耸围拱。摩云、剪刀诸峰,或如雕翼搏云,或如怪吻刺天,穷极形相。
更运慧目遥望富春诸江,如大小银练,萦纤交错。太湖之中,风帆片片,出没烟波,细才如豆。再望西湖,仅似一盘明镜,上面堆些翠白点子。
纪宁见雁荡山水,奇秀甲于吴越,迎着大风,凭凌绝顶,指点山川,目穷千里,不觉襟怀大畅。
待了一会,纪宁兴犹未尽,转头望向雁湖,见此湖方圆不过仅有十顷,此时水波不兴,其平若镜。
纪宁知这雁湖底下,有一处红壑绝底,一头有着数千年道行的神鲧深藏在其中,踪迹隐秘,自古以来,无人知晓。
当年夏禹治水之时,曾见神鲧出世,带起百十丈洪水,所过之处,桑田尽成沧海,数百里生灵皆遭其害。
夏禹见状,于是大怒,手中的镇妖禹鼎一出,神鲧立被降服。因见其劫运未至,又发现这雁湖底下的无尽红壑,乃是一处天生封锁妖物的石库,遂特将神鲧镇压于此,使其不得出世,为祸人间。
更在雁湖之畔,留下一座神碑,以示后人。
纪宁来此,便是为了神鲧和禹鼎。
她走近湖畔,由腰间法宝囊内取出一面旗帜,上绣水纹,白玉旗杆,正是沧海月明旗。
纪宁一手持旗,一手掐诀,口中默诵真言,倏地竖旗往四外一挥,又是心念一动,腰间悬挂的断玉钩,顿化成两道金红光华,交尾电掣而出。
立时霞蔚云蒸,白光四起,笼罩在雁湖上空,宛若一片白色霞雾,远望如南疆中的山岚瘴气一般,不时有两道金华红光乱窜。
近山就居的寻常人此时抬头一望,雁荡山顶上似是密云不雨,只见电闪,不闻雷声。半山以上全被浓云封锁,大小龙漱,只剩顶端半截,似两条玉龙倒挂,直往下面云海里钻去。其余景物尽在云层以下,俱都隐没。
他们早已习惯山中天气的阴晴不定,并没有过多在乎。见白云浓密,又有金光似龙蛇一般乱闪,只是朝左近的人呼喊了声,大雨将临快收衣,便接着低头干活,只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许。
纪宁不知下方之事,只是仗着手中至宝沧海月明旗,将峰顶雁湖施法封锁,以免一会争斗之时,神鲧情急作祟,大怒行洪,将近山数百里的生灵田庐,尽数化为乌有。
这般关系到千百万生灵性命田庐的事,纪宁自然是不会疏忽大意,掉以轻心。
纪宁见雁湖上空那由数百道水雾霞光结成的光幕及四外浓密的封山霞彩,美目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水云光幕刚一紧贴湖面,便闻轰隆澎湃之声大作,湖中波浪滚漩,百丈洪流正朝湖底退落,去势甚疾。
顷刻之间,湖水涓滴皆无,只剩一团红色云雾笼罩于湖底红壑之上。其中,有一个奇形怪状东西的身形乍现,转瞬即隐。
纪宁见状,眸色清寒,神情淡漠依旧,素手却在袖摆下暗掐法决,伺机而动。她知是神鲧灵警非凡,有所察觉,于是将湖水尽收,排气蓄势,以备应战。
琉璃眸中,紫光熠熠。纪宁用慧目法眼细察了一番,并未在神鲧所放的红雾丹气中发现禹鼎的痕迹,虽稍感些许失望,不过亦是意料之中。
夏禹当初封禁神鲧之时,不仅施法将壑底祭炼得坚逾精钢,将它无法钻地而入,更是下设太阴地网,上悬镇妖禹鼎,使得神鲧无处可逃,只能乖乖地在湖底红壑下,被镇压了数千载。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神鲧被困在湖底的无尽红壑下,潜心修炼了数千年,进而得以参透了禹鼎的玄机。
自此,禹鼎不但不能再制服神鲧,反被它挟以自用,仗之神通道行均是大涨。亦是因此,神鲧对禹鼎起了贪念之心。
夏禹早已推算出后事,特留下一道大禹神符,用于封锁禹鼎,使得神鲧虽然能驱使禹鼎,却无法去除神符,将禹鼎取走。
神鲧心心念念图谋禹鼎,欲借此宝的妙用,避过那天诛之劫,遂依旧潜伏,并未逃离雁湖红壑这处封禁之地。
时光荏苒,三日一晃即逝。
雁湖中仍旧未有滴水寸流,唯有妖雾弥漫其上,石红若火。
在这三日里,神鲧潜伏于湖底红壑之下,并未曾再现。
纪宁眉尖微蹙,沉吟半晌后,素白色衣摆一旋,将身回转,似要离去。
霎时间,湖底的妖云邪雾滚滚飞腾,有一团黑影星驰电掣升起,顷刻离岸不远,朝纪宁露出空门的背后猛然袭去。
纪宁骤然回眸,娇喝道:“等你好久了。”随说,随将手一抬,袖袍一挥,朝那团袭来的黑影迎头打去。
白色袖袍轻挥,看起来甚是轻柔无力,宛若玩笑一般。
那团黑影却是如同经受重击,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