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李佑时常出入宫阙王府,消遣娱乐甚是匮乏,索性携带陈金丙见识一番长安的繁华。
“诸位郎君,琴弦绷坏,曲罢舞歇,奴家望诸位毋怪。”
堂内屏风后传出胡琴弦线绷断的刺耳声音,一位素衣女子挽袖拖裾缓缓从屏风后转出台前,四周舞伶敏捷从侧边退下。
此时屋内喧嚣一片,拍桌掷杯声嘈杂不分,一声鹅叫声曲折述说冤屈,随后巴掌扇打在脸上的声音响彻四周。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跳起来就是朝弯腰鞠躬,身着青灰素衣男子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并厉声怒斥,“击某舒雁。”
此时榻上案几几只白鹅正埋头梳理着翅羽,院前站满侍卫,另一名年轻男子往中间一站,双手摊开横拦在门前。
红粉娘上前拉住他靠向一边,脸上尽是赔笑,“程大郎体尊,何为市井小流劳伤肝火。”
唐初养鹅风气甚是盛行,早在周朝,因男女婚嫁繁缛,男方得以大雁下聘女方,正所谓大夫奠雁再拜,上介受。再后来大雁珍贵难饲,便以舒雁,也是大鹅为替。
只见那年轻男子转身将大鹅拢进怀中,其余好事者也纷纷在一旁互相低语各说各辞,被打者则跪瘫在地,右脸五指痕印清晰可见,自然是无人敢上前劝说搀扶。
楼下嘈杂声响引起李佑的注意,他一边仔细听着楼下众人指点议论,一边探头朝下瞥上一眼。其中打人者肤色黝黑,方脸浓眉,一袭锦袍,身板挺直气度非凡,正气势凌人怒口斥骂。
他依靠扶手旁,等半响方才弄清原由。难不成任由功勋权贵当街殴打市井小民致死,此等闲事他要管定了。
李佑轻轻掩上单窗,手指轻叩案几,抿半口茶水,香咸润喉,口舌生津。
“两位郎君,再打恐怕性命难保。”李震同程处默对坐,两人视乎全部心神凝集在怀中大鹅上,并没有留意到李佑此时已经靠近榻前。
程处默乃是卢国公程知节长子,李震则是英国公李勣长子,两人皆是功勋权贵长子,纨绔名声乃已传遍长安,堂内众人见李佑踏足淌水,纷纷低语捂嘴议论。
程处默向侍卫挥挥手示意停手,不屑地大笑道:“某私事何须你言。”
先前那惹事男子猛跪倒在地拼命叩首求饶,现已奄奄一息瘫倒在地。李佑伏地,伸手靠近他口鼻处,手指感其气息,尚有未死。
“方才某楼上所观,你等飞鹅走兽,污人菜食,竟恶状先出动手打人,与小人行为何差?”李佑眼神开始迷离,一口怒气从口中,且不说自己是大好青年主动扶老奶奶过马路,岂能做这种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之人。
见两人没有接话,李佑不禁思绪,难不成两人都是聋子?此时惹事男子双手颤抖向李佑拱手施礼,“骆某谢过郎君出手相助,此事因某而起,毋及……”
李佑听闻口音像是南方人士,视乎想要验证什么,便多嘴一问,“先生可是婺州人士?”
“某正是婺州人士。”骆宾王打量着李佑,莫非眼前此人也是婺州人士,便快言急吐。
人生机遇转机便是偶遇贵人,有时候不能否认了得真切。《咏鹅中:“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首读来朗朗上口、意趣盎然的唐诗,可是从小直击李佑心灵,此时也没想到会遇上落魄无比的落难书生。
“某眼不识珠,望王毋究。”程处默、李震缓缓抬起眼皮,见李佑伸出鱼符摇晃在眼前,俯身一拜。
李佑脸色深沉,并没发声,随后健步唤来仆侍,招呼搀扶起骆宾王,缓步领人上楼。
陈金丙呆坐在楼上雅间,正抿着茶水,抿上半口放下茶盏,轻缓推开扇窗,探出脑袋朝下望,此时李佑正领着酒肆小厮搀扶着骆宾王登上楼梯。
骆宾王与李佑相对而坐,骆宾王父亲曾任青州博昌县令,待父亲过世之后便家道中落,潦倒落魄。年前他刚至长安赴考科举,靠为酒肆青楼写曲作诗谋生。
好在程处默侍卫下山较轻,以至于他伤势不重,便毫不客气地抿食小米粥,似乎几日都尚未进食一水半米。
陈金丙动作十分麻利地将菜食推至骆宾王面前,“已唤香娘。”接着轻抚李佑后肩,轻轻揉捏按摩,施手力度适当,使李佑舒服万分。
此时香娘捂嘴推门而进,前后几名舞姬手持琵琶接连纷纷入内。“侍王拨音所荣。”接着香娘跪坐在榻前两丈远,舞姬将琵琶端放置她面前。
她年方十三四岁的模样,脸腮点缀着潮红,身着月白色提花祥云纹梭布圆领偏襟棉服,逶迤拖地印花祥云细纹裙裾,身披竹青色刺绣镶边葫芦双福提花绡。
细柔的披肩发,头绾风流别致垂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洒花流苏木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碧玺石的佛珠手串,腰系如意流苏条绦,上面挂着一个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囊,整个人显得天生尤物艳比花娇。从面容上观来,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