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未及与了因告别,陆咏絮便出发前往霍山。霍山与天柱山相距不远,快马赶去,夜里便已到达霍山脚下。这一夜,陆咏絮便在霍山脚下寻了一个山洞休息,预备天亮以后便上山寻找石斛。
夜里露重,身旁篝火渐渐熄灭,陆咏絮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仿佛又闻到了阵阵松木清香,可是循着清香前去,却是大雾弥漫,不见一人。天微微亮时,陆咏絮便已醒来,准备一番后,便出发上山。
既知霍山石斛生长在绝壁之上,陆咏絮便专循着绝壁寻找。虽然她武功大进,但是飞崖走壁并非易事,故而一直小心谨慎,细心观察,生怕一脚踏错便坠落崖下。偶尔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仿佛这寂寥无人的山崖间,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别人。忽地想起那日在璎珞峰上,危急之时幼安哥哥突然现身,若是他此时便在这山崖间,在暗中守护自己……陆咏絮心中竟然隐隐生出了幻想和期待。
陆咏絮虽然幼年时学过辨别常用药草,但毕竟不是医家,找寻石斛的过程中须得时时取出了因画的图样比对,这石斛也并非寻常可见的草药,因而一日过去,只找到了一株。眼见黄昏降临,便打算下山,仍去山脚下的山洞休整一夜,明日再继续寻找。
刚到山脚,便听见风声有异,连忙闪身腾挪,拔剑相抗。甫一转身,便看清来人正是蒋婷。这次蒋婷孤身一人,并无同门相伴。两人再次见面,并无二话,便已交上了手。
既无旁人在侧,蒋婷毫无顾忌,出手狠辣,招招都是杀招。陆咏絮上次曾败于她手下,此番再见,哪敢轻敌,内力传至剑身,招招皆是稳扎稳打。
百招过后,陆咏絮已稳住了局面。经过前些日子的修习,陆咏絮武功大进,虽不能随手败蒋婷于剑下,但时间长了,当可取胜。正待匀出力来,易守为攻,却忽地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当下陆咏絮渐渐收回剑身上的内力,假作内力不支。原本遭到长剑内力阻碍的铁索顿感轻松,气势渐盛,慢慢压了上来。铁索又是一招攻上前来,此时陆咏絮剑身上的内力已经全部收回,当下便难以抵挡,长剑被铁索裹住,脱手而飞,甩落一边。
蒋婷此番交手,已感到难以压制陆咏絮,却仍然以为击落她的长剑,乃是由于她功力不济的缘故。此时见势,怎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铁索袭来,正是上次曾经用过的一招“灵蛇戏水”,虽知如今自己一招之内取不了陆咏絮的性命,至少也要让她吃一番苦头。
陆咏絮曾见识过蒋婷使的这一招,知道它的威力,如今当不至于一招便能使自己毙命。当下便将心一横,闭上了双眼。
铁索已至身前,若那人此时现身,总算是顾念幼时情分。否则……她心中突然迷惘:否则又当如何?
便在她心中一片迷茫之时,一股劲风夹杂着松木清香而至,令她心中顿时踏实起来,猛然睁眼,只见林幼安已然现身。他一手带过陆咏絮护在身后,另一手掌力拍出,蒋婷难以抵挡,当即呕血重伤,委顿在地。
林幼安一招便打发了蒋婷,不屑赶尽杀绝,便即收手。眼见危机已解,竟不回头看陆咏絮一眼,便纵身离开。
陆咏絮甘冒大险,便是要逼他现身,此时怎能由他轻易离开,便立时追去。好在他今日步法并不快,陆咏絮足下发力,已赶在他前面,拦住他去路。
久别经年,璎珞峰上匆匆一面也未来得及开口,此时终于能说上话,陆咏絮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寒暄,竟脱口直问道:“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
林幼安既被她追上,倒也不再刻意躲闪,依然神色平静,正欲开口,却突然别过身去掩面咳嗽起来,好一阵才停下来。
陆咏絮只听他气促不匀,似是内力伤损之故,想到自己连日来的担忧,连忙问道:“你怎么了?璎珞峰的红花有奇毒,你在峰顶待过,是不是中了花毒?内力可曾受损?”
林幼安平复下来,闻听此语,依然面无波澜,道:“无碍。”
陆咏絮急道:“怎会无碍?那花毒在体内,日久不除,伤及内力,严重者一身武功尽废。你内力早已伤损,难道自己感觉不到吗?”生怕他依然无动于衷,又道:“若是此时又有劲敌来此,我功夫尚未大成,你又花毒未解,我们怎生抵抗?”
林幼安微微蹙眉,眼睫垂下,沉默不语,仿佛是在认真思索她的话。
陆咏絮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好生熟悉。幼年之时时常央求他与自己玩闹,他总不会立即答应,可是只要自己胡搅蛮缠、强词夺理,说得他如此蹙眉沉默之时,便是成功了大半。此时又见他这般神色,连忙乘胜追击道:“天快黑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我带你去,你服了药,休整一夜,可好?”
林幼安眉头依然未解,淡淡嗯了一声,便如从前答应她的请求时一般模样。陆咏絮心中恍惚,有如回到幼年之时。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长大,不会再像当初一般,一旦得逞便无所顾忌,欢笑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