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猷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人朝他伸出了手,把他从泥沼中拉了出来。
这人就是妙法。
虽然看着凶残不好相处但岑清猷心里明白,他师父比谁都心软别扭。
在妙法的教导下他皈依了佛门想要从那些经文里找到点儿方向和依靠。
可惜他还是让妙法失望了他找了这么多年也没从那漫卷的经文里找到自己的道。
只要他还活着碧眼邪佛就像一把高悬在他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他亡魂与他死死纠缠已经融为了一体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碧眼邪佛,岑清猷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和其他人想象出来的暴虐嗜杀不太一样,岑清猷感受到的碧眼邪佛就没有人该有的感情就是空荡荡的一片,钻心彻骨的冷和漠然。
这股冷漠也顺理成章地影响到了他。
明明,他也喜欢初春盛开的花也喜欢夏天的荷风秋天红通通的枫叶,冬天柔软的雪花。
他也在尽力喜欢着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
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岑清猷有时候感觉到自己就像踩在了悬崖边缘,一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少年垂下长长的眼睫,心想。
他们拿什么来评判正邪黑白。
佛前的烛火微摇。
慌乱中,不知道是谁伸手一抓,拎着岑清猷衣领给甩到了光明心殿众弟子身后,大声怒吼。
“岑师弟!回来!”
隔着人群,在乔晚的注视下,岑清猷移开了视线,也避开了乔晚伸过来的手。
乔晚一愣,心里突然冒出了点儿不详的预感。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三眼魔兽也迅速被三家给联合制服。
善道书院、梵心寺、太玄观在前。
大光明殿在后。
双方人马隔着三眼魔兽,怒目而视。
“荒谬!”卢德昌脸色铁青,指着三眼魔兽怒道:“这就是所谓的皈依佛门,一心向善?!”
人群中,走出个光明心殿的师兄,客气地行了一礼:“长老息怒,这魔,不……这三眼师弟,也是第一次皈依佛门,不通人情世故,相信诸位长老也不会和他计较是不是?”
三眼魔兽也十分给面子:“光明心殿引导我向善,谁要是对大光明殿出手,谁就是恶!”
这逻辑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气得卢德昌一个倒仰。
“三眼师弟刚皈依佛门,怎么也还算个孩子吧?还望诸位长老息怒,不与这顽劣的小辈计较。”
还是个孩子个屁!
卢德昌大怒:“既然贵派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渡化了这魔,怎么花费了数年还渡化不了这邪佛?!”
某光明心殿师兄也冷笑:”这碧眼邪佛的能耐,我想没人比贵派有更深的体会,想要渡化岑师弟身上的魔气残魂,岂在一朝一夕之间?!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一刀捅得不偏不倚,快准狠,卢德昌几乎呕出一口血。
再抬眼一看,禅杖,金刚伏魔杵,法棍,各色法器林立,一众大小和尚们怒目而视,将岑清猷牢牢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眼前这局势,已经明显对他们三家不利。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大光明殿这帮和尚?
见势不妙,威逼不成,那就只能走怀柔路线了。
梵心寺的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儿,上前一步,抬眼扫了一圈:“诸位同修且消消火,莫动嗔心。”
“三教论法会在即,诸位同修过来也是想着要怎么办好这次论法会,而不是彼此之间闹成这样。曹长老,你怎么看。”说着说着,梵心寺的转头叫了沾云峰的过来背书。
猝不及防被点名,沾云峰的曹长老微微一笑,含糊地“唔”了一声,完美地保持了什么叫隔岸观火。
光明心殿一众和尚一听,纷纷冷笑。
能在三教当中取得一席之地的,各个都是脸皮一个塞一个的厚,梵心寺丝毫没受这冷笑影响,袈裟被风吹得轻轻一晃,面不改色地笑道:“眼前这都是一场误会,如果说之前我等什么失礼之处,在这儿向光明殿赔个不是。”
“卢长老请岑小仙友到派中一谈想来也没有恶意。”
并无恶意?这还叫没恶意?!
“怎么样?岑仙友你愿不愿意陪卢长老走上这么一趟?”梵心寺的合掌,意味深长地冲着岑清猷一笑:“相信岑小仙友也绝不会叫诸位师长为难吧?”
“岑师弟,别听他的。”
“都是光明心殿的弟子,什么叫为难?!”
岑清猷默不吭声,目光一一掠过。
只能看见挡在他面前的那一众身影。
今天这一场争端都是因他而起,从被选中成为碧眼邪佛的肉身容器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连累不知道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