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那个年少的自己,做完这一切后披着一身的鲜血慌乱地看向了瑞珠。
苏雪致这个母亲做得不合格,从他还在襁褓起就是瑞珠一直在照顾着他瑞珠算是他半个母亲。
瑞珠看了他一眼他身上还挂着不少碎肉但丫鬟眼里没有害怕只是笑了一下。
“小少爷你长大了。”
裴春争哑声:“瑞……姨。”
笑着笑着瑞珠突然又哭了。
“我的小少爷你以后要怎么办呢?”
“小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瑞珠怜爱地哭着看着他,一连默念了三声对不起之后捡起了地上的剑抹了脖子,躺在了自家姑娘身边。
姑娘啊,雪狮儿啊。
她的姑娘太怯弱了胆子又小当初撞见了梅相弄的那些人牲,都做噩梦惊惧了好几天,黄泉路上太漫长了,没有老爷和大少爷陪着你会害怕的。
但别怕,瑞珠服侍了你一辈子,这就来陪你了。
少年刚迈出的脚步,刚伸出去的,想要乞求一个拥抱的手,顿在了半空,孤零零地站着,看着这一地残尸,一直站到院墙外的乌鸦飞去了,积雪落下了,而血凝结成了冰。
乔晚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裴春争。
少年静静地跪倒在幻境里,挺直的腰背背对着她,僵硬得就像一座石雕。
“谁?”少年捂住眼,乌黑的发自颊侧垂落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嘶声问。
乔晚踌躇地站在原地,没敢往前。
登仙路原著虽然提到过裴春争有段悲惨的过往,但由于这篇文实在太长了点儿,她熬了两夜都没看完,自然也没看到作者如何抒情地描写了“阴郁大魔王”的惨痛的童年回忆。
她没想到,裴春争的童年竟然……
乔晚犹豫了半秒,挑出了个形容词。
惨烈。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这个前女友当得挺不合格的,不过这也是因为裴春争从来没让她走进过他的心扉。
乔晚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最难的是感同身受,人和人之间,即使是在亲密不过的亲人、友人、爱人,也很能做到感同身受,所谓刀子不捅到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有多疼。
她不太会安慰人,也不会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你要积极向上地面对人生这类的大道理。
每个人都有发泄情绪的权利,适当接纳发泄这些看似懦弱消极的情绪完全是合理的。
乔晚走到了裴春争面前,半蹲了下来,迟疑地和裴春争脸对着脸。
然后将神识探入了少年的识海。
裴春争微微一动,却没阻止她这动作。
“魔很少。”裴春争垂眼道。
“因为魔压抑不住魔性。”
乔晚知道这个。
不平书院的魔书里面有记载。
魔修一直认为,他们就是天道最完美的造物,比妖修聪明,好学,善战,又比人修寿命长。
但魔修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数量少,压抑不住魔性,容易精神错乱,就算魔域想尽了办法也改变不了这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疯狂。数量本来就少,时不时还自相残杀,魔域能用的兵除了魔兽,大部分都是魑魅魍魉之类的东西。
裴春争和王如意不一样,他明显能看出来这是个幻境,所以她在这个幻境上再另行改变已经失去了意义,只能试着探入了他识海。
在梦醒之前,先做梦吧。
乔晚抿唇想。
少年桃花眼睁大点儿,略显恍惚和狼狈地突然揪紧了她衣摆,轻轻地抱住了她。
这是个卸下了所有防备,放下了所有恩怨和爱恨的温暖的环抱。
裴春争喉口滚了一声,嗓子眼里的“多谢”转了几转,临到嘴边:“乔晚,谢谢。”
“对不起。”
虽然是他亲手杀了那个男人,但最后他还是活成了那个男人的模样,反复薄情。
不过很快,裴春争什么话都没了。
因为在乔晚在他神识里编织出了一场梦。
梦里是除夕,有他素未谋面的外祖和舅舅,舅舅正坐在廊下擦枪,外祖在喝茶,瑞珠侍立在一边,在笑。
舅舅的孩子正蹲在院子里放人间的炮竹。
他刚练完剑,回到院子里,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苏雪致笑着看着他,那张寂寞得如同空庭春雪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意,牵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一个母亲给儿子的拥抱。
乔晚站起身,看着沉默跪在幻境里的裴春争,链接着维持这梦境的一缕神识,继续往下走去。
开场大号小号分开走,如此一来,倒比较方便她同时操纵两个号,同步去探查其他人的幻境。
每个体面的人,在光鲜亮丽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愿意说出口的东西。
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