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祭酒将参选书法一一品评之后,又送到西厢房中,让赵省斋品评,画作也从赵省斋这边拿到了孔祭酒所在的厢房中,两人交还品评,以示公允。
赵省斋坐在一圈椅上,口里念着评语,由张宝根代笔,按做好的编号,分别将评语写下来,孔祭酒这边则由孔宣代笔。
品评时孔宣最站在孔祭酒右手位置,孔祭酒随意一指,便是他了,对孔宣来说这是一个光荣的差事。
看到甲子名为寒士进功记的书作时,赵省斋笑道:“从墨,这是你写的吧?”
张宝根停下手中的笔,悬在砚上,以防笔端墨迹污了纸,道:“是学生所写”
赵省斋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淡淡道:“与你往日书体相较,进步不少只是用力过猛,你看这几个字都没有收住”
张宝根脸色一白,他何曾想过能参加孔氏雅集,今日先生叫他,只能将往日写的一幅书作拿来,这寒士进功记是他最喜欢的一篇传记,每每读时都感觉就是自己想说的话,心中激动,难免会用力过猛,起的住收不住。
赵省斋喜欢这个谦逊纯直的孩子,不过看到这幅书作时,赵省斋察觉到,张宝根对功名的向往怕是过了头,贫寒人家的孩子,谁不想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赵省斋不忍心责备他,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念过则不正”。
张宝根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赵省斋便给了字形浑厚,笔力不歹的评语,定为下中品。
对张宝根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今年的雅集只有他一个寒门子弟,能够入品已经是很不错了。
赵省斋继续看,有时摇头,有时微喜,有时叹息,士族多以书画作为子弟的必学,但真正入得此道的实在鲜少,就连陈作舟歪歪扭扭的字,也来参加雅集,问时他定会说,“要不是我爹逼的,我才不会来呢”
陈作舟看不上孔氏就像孔宣看不上他一般,都不可能改变。
因此这类书作用不了多少时间,赵省斋就翻过了大半,待看到丙庚的那副将进酒时,眼睛一亮,轻咦了一声,将书卷缓缓展开细看。
张宝根看时,知这是赵文振写的,昨夜他听赵文振在屋内狂歌而舞,看时见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笔,咏唱一句写一句。
酒壶中的酒不免洒出,新染墨迹,自然晕染一片。
好一会,赵省斋将书卷放到桌上,嘴里轻念着“五花马,千斤裘…”
又摇头叹息道:“可惜,真是可惜,此作诗品当属上上品,只是雅集只评书画,这字实在是…”
赵省斋有复看了一遍,尤不肯翻过,“不知此诗是何人所作,我倒想结识此人”
张宝根轻声道:“此诗乃明诚兄所作”
“啊”
赵省斋坐着的身子直了直,眼睛微眯,再看书卷说道:“明诚往日书体要比这好上许多,不似这般放浪形骸,可惜了这诗,不然能评个上上品”
张宝根不好说这是赵文振醉酒所写,只能静候着赵省斋说出评语。
定为下品,实在觉的可惜,再高又实在是对不起这书卷上的几十块墨迹。
赵文振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墨点,昨夜写完卷起来到头就睡了,今天根本没有来的急看就来了孔家。
赵省斋将书卷卷起,放在一边,也不说评语,看起了下一幅。
“没有入品?”
张宝根心中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轻松感,不再多想,仔细写下后面的评语。
太阳已经升高,靠在青石上的赵文振晒不住了,孔知已经起来走了几圈,怕赵文振跑掉只能待在这里看着他。
“子清兄,府中可有好酒?”
孔知见赵文振终于站了起来,道:“今日雅集,自然是备了好酒,只是明诚兄要这会喝吗?早上的品评应该要完了,不妨等开宴再喝”
赵文振笑道:“子清兄,人生得意须尽欢,况且我们两个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借酒闲谈”
孔知想,只要你不走,怎么样都行,便领着赵文振到了一处厢房,喝起了酒。
这时,孔祭酒和赵省斋两边的品评都已完毕,两处状语挂在庭院中,供学子观览,赵省斋和孔祭酒的状语大致无二,唯一不同的是,赵省斋没有给丙庚号评语,而孔祭酒给了下下品,毕竟是孔氏雅集,孔祭酒自然要严谨许多。
孔祭酒和赵省斋汇至一处,道了辛苦,便由士子观览评语,两人进入厅堂,喝茶闲谈。
“孔生对将进酒评了何状?”
孔祭酒对这幅书作印象颇深,如赵省斋一般也是叹息了几声。
“定了下下品,未写状语,先生何评?”
赵省斋轻抿了一口清茶说道:“未评”
孔祭酒有些惊异,笑道:“这幅书作,字形虽狂放了些,还有很多墨迹,但是形体却是极妙,我看还是入得了品的,先生果然要比我严格”
赵省斋道:“我未品不是书作入不了品,只是觉得定了下品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