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月已近临产,岳母王氏搬来照顾,赵文振便搬了出来,住在偏房中,此时的他食指敲击着桌面,看着一封落款为相府的书信。
自从在温柠哪里听了史候爷上书宣和皇帝,朝廷管制火炮队的事,心中便一直想着,这些日子来,倒是没有有关这件事的消息传出。
这封简帖,又不得不让他想起这件事来,如果史相国命他交出火炮队,到底要不要交呢?
相府送来帖子,他没有理由回绝,怔怔的出了会神,也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只好拿着帖子出了小院。
蓝青色的氅衣衬着已经变的白皙的脸庞,缓步往城西的相府走去,大武安静的跟在后面,两人身形的差距,引得不少人着意看上一眼。
转过坊市,远远的便瞧见一溜的灰砖女儿墙,勾着白缝的云瓦骑在上面,尽显气派,这座宅邸沉寂半年后,又挂上了新主人的笼灯。
门童将赵文振引入正厅,侍女奉了茶,便都退了出去,只留赵文振和大武等在这里。
正厅依然挂着蔡文写的中堂,不论人品,单依书法来说,蔡文的成就在大梁无人能及,就是自视甚高的米卞也曾言,蔡文之后才是自己。
“蔡文之书,其境身高,老夫喜欢,便没有撤去”
史侯爷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解释着这幅中堂为何还挂在这里,随着紧密的脚步声,史候爷走了出来。
后面还跟着史玉虎,本来伸长脖子准备跟赵文振打招呼,立马又安分了下去,以学子礼问道:“赵大人”
赵文振知是史候爷在一旁的缘故,也拱手行了礼,等史候爷落座,才在刚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史玉虎侍立在一旁,双手筒在袖子里,细看之下脸上的脂粉不在,清爽了许多。
“相国就不怕别人说您是蔡党?”声音没有起伏变化,但是这句话里是带着刺的,现在朝廷彻查蔡文相关官吏,人人自危,恨不能撇清跟蔡文的一切关系。
而这里堂而皇之的挂着蔡文的手书。
端着茶杯的史相国眼皮抬了抬,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笑道:“谁敢?”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带着十足的威势,一品军候,大梁相国,谁敢呢!
“相国威武,只是不知今日叫小子来,所为何事啊?”
赵文振见史相国没有让史玉虎回避的意思,也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沉吟了一会,便听道:“想来你也清楚,像火炮那等大杀器,不该由个人掌控,于国,于己都不是好事,你明白吗?”
“小子知道,但此物除了我没有人能操控,再说编制在城巡营,也不属谁个人拥有”
史相国见赵文振的言辞有些犀利,脸上更是有着几分的怒火,像是早就料到赵文振会这般似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
“你可能还不知道其中利害,不是锦州一战,老夫也不知大梁有此物存在,其他人想必也不会知道,但锦州之战过后,在大梁、在辽金怕是无人不晓了……”
史相国适时的打住了话头,留给赵文振自己去想。
赵文振不用细想,也明白史相国后面话的意思,火炮让辽金军队吃了大亏,而且又是这么个亘古未见的东西,必然会起盗心。
然火炮那铜疙瘩,就是放在那里让他们偷,一时半会也搬不走,最有可能的就是来偷盗图纸了。
而盗者也不一定就是辽金之人。
站在一旁的史玉虎,脸上尽是为难之色,看着赵文振阴沉的脸,父亲步步紧逼的话语,生怕两人翻脸,倒时帮谁不帮谁呢?
就在史玉虎左右为难之际,赵文振脸上的表情却是渐渐的缓和了下来,抬头看着史相国,问道:“依侯爷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置?”
史相国欣慰的笑了笑,他已知赵文振自己想通,说道:“火炮还是交由城巡营管制,有都燕在,出不了什么差错,只是你不能再呆在城巡营中,必须切断与火炮有关的联系,包括军器监”
赵文振迎上史相国的目光,眉头微蹙在一起:“相国是让我辞官还乡?”
史相国眼睛睁大了几分,说道:“你误会老夫了,让你切断与火炮的联系,是不想有心之人找你的麻烦,至于你的去处,老夫自有安排”
赵文振冷笑一声,心里暗道:“这是要安排我?”至于史相国说的担心别人找自己麻烦,他不知道有几分可信,但是保全火炮是一定的。
他都能想到,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史相国甚至能不惜毁掉火炮,包括自己,也不会让其他人对大梁造成威胁,在锦州时,他就已经深知这一点。
这也是当他听到史候爷被立相时,没有丝毫意外的原因,除了宣和皇帝,最想保住大梁江山的,他想到的只有这一人。
“多谢相国好意,相国要是不放心,我辞去城巡营参事一职便可,至于军器司,小子还是适合打打铁的,去哪就好,用不着相国再费心了”
说完起身行礼,又想史玉虎点头招呼,转身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