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咄咄逼视的目光,郭攸之挺直了腰背,让自己看上去理正言威。
“燕州新复,此时当修养生息,改吏治,重民生,以图中兴,然筑边境长城一事,靡费甚巨,征集民夫又何止万余?且非寒暑数载恐难成也,陛下思之慎之,万不可因这一事,伤及国本…”
郭攸之的话音在朝堂上回荡,就拿做官来说,郭攸之算得上是忠义之臣,虽对史候爷的冒进不予支持,但所说之事句句件件却为当下之实事也。
齐王踏出一步,史候爷嘴角微微一抽,陛下虽令齐王协助自己处理各州事务,但月余来,这位亲王为出半分力,常以“相国德高智阔,自行裁度便是”打发自己。
“陛下,臣以为此事兹事体大,不是朝议便能决定的,还需细细思度”
齐王附议,好像一下坚定了某些大臣的心,一时间各有言论。
有说“江南水道尚未整修,值此水落时节,当整修两江沿岸水利”的。
有说“豫州之地尽以铜铁为重,耕地荒弃,当重耕弃田,充盈国库”的。
一时倒是说了许多利民之策,宣和皇帝点头道:“众卿所言各有道理,只是还需细细牟定,也好拨派钱款”
见宣和皇帝开口,史候爷的一张脸瞬时黑了下来,他之所虑就没有一个人看透?当即回道:“陛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外患啊,辽蛮若是袭扰不断,这些事又如何进行的下去”
见史候爷反驳,郭攸之道:“相国大人,此前你战报里可是说的明白,辽金大败,短时间也不可能再犯我大梁,这段时间正好增强国力,倒是还惧辽金不成?”
史候爷心里苦啊,只是这苦说不出来,他最清楚辽金如何败归,斩敌之数乍听不少,但对辽金军队来说,离伤筋动骨还差的远。
可这话又怎么说出来呢,当即有点气急败坏,怒道:“郭大人难道就只有如此短浅之识?吏治是该整兴一番了”
两人的针锋相对之势明眼人已是看清,只眼观鼻鼻观心,一幅看戏的姿态。
“好了,二位爱卿俱是为我大梁社稷着想,今日所议之事,那件做起来都不容易,朕得细想,今日便这样吧”
见史候爷言语渐厉,怕两人吵起来,宣和皇帝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相对的气势,像是一场即将掀起的风浪被人生生从中间斩断了。
只是拦腰斩去,余势尚存,待宣和陛下隐入内阁,史候爷袖袍一挥,冷哼一声,阔步而去。
两人的争斗看似是史候爷以言语之势占了上风,实则郭攸之完胜。
“郭兄,你受委屈了,相国常年身处军旅,向来是令行禁止,当不要见怪才是啊”
齐王在殿外玉阶前候住郭攸之,面上笑容温润,轻声言说,郭攸之看了一眼以走下玉阶的史候爷,道:“王爷有心了,为国可捐身骨,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郭攸之对齐王观感一直不好,身为皇室之人,每日逗虫玩鸟,没有一点上进之心,跟自己那儿子一般,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可今日,齐王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以至他对齐王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但也没有到何种程度。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了皇宫。
朝堂上郭、史二人的口舌相争,自然传的到处都是,有人说郭攸之是被一年朝堂上见不了一次的史候爷抢了相国的位子,怀恨在心。
其他就是郭攸之大殿上的陈词传了出来,坊间一时传其清名,更是有拿他跟前朝贤臣商懿比较。
而在太子东宫中,张宝根正陈说着此事。
“殿下,这郭大人可招揽为用啊,失了时机可就难了”
太子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一时拿不定主意。
身形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张宝根,说道:“此时尚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你今晚去趟郭府,不,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先去查一下郭家其他人,施惠于他们总要比施惠于郭攸之容易”
“殿下所虑甚是,卑职这就去”
张宝根一溜出了东宫,召来几个心腹,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自跟太子走近以来,张宝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前多少有点文弱,现在倒是凌厉风行的,只是越发的忙了起来,孔知几次邀会都未曾到场。
只是这些旧友谁都不知在张宝根身上发生的变化。
月前,张宝根将自己父母接来了京都,住在城北的一处院子里,虽不是很大,但相比他们那门板发出酸牙声的棚屋,好上不知多少。
而当初死活不让张宝根上京都乡试的张母,看张宝根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柔和,虽来京都只有月余的时间,邻里街坊差不多都听腻了她“我们家宝根…”这种赤裸裸炫耀的论调。
借着太子之势,张宝根办起事来要容易的多,所以不出两天的时间,郭家的上上下下,就被张宝根查了个遍。
就是连郭淮开娼馆这种隐秘之事也被翻了出来,和赵文振日前的冲突自然也不放过。
只是向太子报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