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夜色如墨,像是被盖了一块黑色的毯子,天上的星星迷失在这墨色之中。
这样的夜里火把就更显亮,四周寂静,除了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也就只有呼啸的山风了。
赵文振走出杨毅大帐,因为过度的紧张,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刚一出门碰着从关外吹来的风,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只觉鼻酸异常,脑袋都是晕晕的。
今日一战他也几近脱力,回城后又不及休息,便赶来照看杨毅,到此时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用麻沸散镇定住了杨毅,和几人商定好了治疗之策,退了出来。
杨毅回城时已经毒入骨髓,寻常消泄之法难有成效,拖得时间长了毒入心腹,再难有回天之力。
先生先用细绳扎住了杨毅胳膊根处,再用麻沸散内服外包,让杨毅的整条胳膊都麻痹,杨毅也从毒物的痛苦中短暂解脱。
只是这种方法有个时限,先不说这细绳扎着血液无法流通,再就是麻沸散也撑不了多少时辰,几项权宜,断臂便成了最终的选择。
帐外的木制台阶上,赵文振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帐内传了出来,有些突兀,却也在意料之中。
紧接着这惨到不能再惨的叫声弱了下去,似乎是被人塞了木棒在嘴里,只听得如困兽一般的不甘,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屈辱。
赵文振摸了摸自己的左臂,你说一个人好好的突然要被截去手臂是什么心情?心中不免升上来一丝的同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赵文振对杨毅放松了警惕,这位将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自己到锦州的那一刻都存着打压自己的心思,按照军队调度来说,作为主帅的杨毅今日不该领兵,而领兵的该是自己。
杨毅让自己守城,明面上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甚至是一种怎么说都存在的好意,但这背后似乎更多的是杨毅建功立业的心思。
安乐公主是皇室的明珠,杨毅虽为大将军,顶多也就是一匹夫,如今身担抗辽大责,做的好了或有奖赏,要是城破了,那他也会被引咎处死,所以这其中利害关系不得不深思。
这点赵文振倒是好奇,杨毅难道断定今日耶律景奇会退兵?大梁立于不败之地?
杨毅的惨叫丝毫没有印象赵文振的思绪,白日间的作战身体虽疲乏,但这会子思路倒是格外的通畅。
眼下杨毅负伤,截去手臂少说也要休养数日,这锦州大营除了黑甲军的李长风,就只有自己算是主事的,对辽作战少不得要两人合力。
就在赵文振思绪飘飞时,帐内的叫声不知在那一刻停了下来,夜风掀动帐帘,露出里面的情形。
军医正包扎着断处伤口,已经经过缝合,且涂抹厚厚一层止血药粉的断处,还是涌出了不少血,绷带被染红,看着格外刺眼。…
杨毅已经疼晕了过去,身体趴在床榻上,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一时有军士用凉水浸过的手巾来擦,军医看着打好节的绷带,常舒了口气,再看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杨毅,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敬意。
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也所幸自己担心的截肢后大出血问题没有出现。
抹了一把额头,将截肢用的锯子、斧子之物收好,吩咐侍者一声“这幅药先拿去煎了,等将军醒了喂他服下,若今夜高烧还不退,立刻来找我”
说着便提箱走了出来,见赵文振坐在木阶上望着远处天空出神,上前行礼道:“赵将军”
可能太过投入,赵文振并没有注意到帐内的大型手术已经结束,忽听有人唤自己,愣了下,转头见是军医,便忙起身还礼询问:“先生,杨将军怎么样了?”
“将军左臂已经截去,毒素也被切断了,只是一只高烧不退,危险还没有解除,已经让侍者去煎药了,送服之后若再不退……”
说道这里,军医看了赵文振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相信杨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赵文振心下计议,按军医所说,杨毅虽然已经截去了中毒左臂,但生命危险还没有解除,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等。
“有劳先生费心”赵文振深躬一礼,算是替杨毅谢过军医救命之恩。
这军医看赵文振是个有礼度的,也不想其他军官那般跋扈,身上还有一股书卷气,便也喜得和他多说几句。
“像杨将军这么心智坚定的,我也是第一次见,相信他能挺过来”
赵文振点了点头,附和肯定军医的说法。
忽想起自己在江州下山村时偶得的医书,自己虽常常读之,但在自己手中实在是用处有限。
“先生,我这里有岐黄之术医书,却不得用处,实在是暴殄天物,先生若是不嫌弃,便赠予先生,也算是为伤患者尽一份力”
若先前军医对赵文振只是欣赏,听到岐黄之术他的眼里便只剩下震惊了。
“岐黄之术失传许久,天下行医之人如痴却不能得,将军为何会有?”军医显然是被赵文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