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龙首山五千里开外,有一处衍龙潭。
潭边,绿萝成簇,芳草成丛。
树下有黄狐扎堆,潭中有鱼白成群。
一群鹰雀环飞,一片鹭鸶栖水。
空气里,莺燕欢啼,婉转如歌潭面上,水波涟漪,绽若绮花。
有灵有韵,有声有色,本是一派祥和秀雅、如诗如画的绝美景致。
奈何,秀美静好的物事,生就便是用来糟蹋捣乱的。
“滚开!统统滚开!压死勿论!”
一道嗓音沙哑粗放的哮吼,突兀响彻在空气之中,打破了这安宁祥和的意境。
轰轰轰……
随即,便是大地震动的异响,仿佛,有一道雷龙在遁地狂钻,要将这天地裂开,要将这瑰景崩塌。
砰砰砰!
一时间,轰隆怪响震得潭水乱溅,松楠摇曳,惊得狐兔乱窜,狼虫竞奔,群鸟四散,鱼遁深潭。
便是猎鹰猛禽,也是盘旋空际,避之不及。
咚!咚!咚!
霎时间,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球震地滚出,撞在一座山坎上,弹力惊人,赫然在空际跃出一道浑厚如黑河的光虹,随即,径直砸落入衍龙潭中。
砰的一声炸响,水花四溅开来,洒出一片银珠玉带。
“呸!”
黑色光球在落入潭水的后一瞬,便自崩散,消逝成烟,江道油一头扎入潭中,肚子里灌了不少水,本就肥壮的肚腩此时愈发撑大,几欲要将身上玄色锦袍撑得爆开。
束发用的象牙发簪亦是早已被滚掉,一头乱发的江道油,显得狼狈至极,他连滚带爬地上了岸,吐了一大滩污水出来,接着便是一阵猛咳,竟啐出一口血来。
“娘的爷的,八千年的血霉今日一并教我倒了!在真龙秘境都能遇上那个紫袍怪物,这让小爷上哪说理去?”
“道油啊道油,还好你跑得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哦!”
江道油微带自嘲的念叨着,随手折了一根树杈,走到潭边,以潭水为镜,将头发胡乱扎束了一番,觉得不甚满意,呸了一口唾沫在双掌间搓匀,便往沾满草屑的头发上抹了抹,顿时油光可鉴:
“可!”
他双手叉腰,直起身,看着潭水中那个发髻中分的帅胖子倒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旋即,江道油眸中一抹沉冷墨光凝聚成团,心中一股醋火油然而升!
沈默比他帅!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长得那么帅的男人?居然长得比我帅,简直是不可饶恕!”
沈默那俊朗的面孔与精悍的身形,久久萦绕在江道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若不是他打爆我的暗金玄武之躯,小爷现在也是一名健美男子!可恨!端的可恨!”
念及此,江道油瞠目如血,切齿磨牙,拳头紧拽,捏出一把冷汗,嫉妒与愤恨使他面目狰狞,忽又蹲在潭边,不啻黯然神伤起来:
“那厮忒也厉害,便是我哥江道理也未必能拿下他!事到如今,只能请佐爷出马了!”
“只是,这次混入真龙秘境蹭机缘,还是我爹求了好久,佐爷才答应捎我一程的,现如今,再求佐爷帮我收拾那小子,不知道他会不会爽快答应?”
江道油黑中透红的面膛之上顿时罩上一层愁云浓雾,一时蹲一时站,皆是不安,他顿足捶手,心中恛惶,再也拿不定注意。
嗖嗖!
正在犯愁,一阵冷风寒气扑朔袭来。
周遭空气忽的冷凝了几分,一阵熟悉的气息漫开席卷而至,江道油只觉脊背生寒,侧目望向衍龙潭对面。
只见,对岸一片青嶂山峰,连绵横亘,恍若水墨画屏。
山中凭空凝出一道雪白漩涡。
“吼!吼!”
两条雪色游龙自白色漩涡中探出触角峥嵘的犀利龙首,眸似冰珠,造型粗犷,阵阵干吼传出,夹杂起冰寒风雪,席卷一隅。
风雪漩涡之中,隐然现出一道形销骨瘦的颀长身影。
泛黄的面皮之上,裂开一双狭长上挑的眼,那双眼仿佛是地狱中蔓延出的鬼缝,眼底不时散射出幽冷的黑光。
指节嶙峋的骷指,如鬼爪一般,习惯性地掳着尖下巴颌处的一撇山羊胡子。
一身破旧的灰色袍服,在风雪中凛凛飘曳如纛旗,又似荒冢孤坟中肆意游荡的招魂幡。
他驾驭着雪域双龙,所至之处,顿时风雪飘飞,寒气逼人。
哪怕,中间隔着一座衍龙潭,江道油依旧如同坠入了雪窑冰天,衣袍竟有结冰的迹象,浓密如扫帚的两笔黑眉上已经覆起薄薄一层白霜。
然,此刻江道油却是丝毫顾不上怕冷受冻,他摘下贴在脸皮上、几乎要糊住双眼的六棱雪花,颇为狗腿地笑着,欣然朝潭那边的人影挥挥手:
“佐爷!是我,江道油。”
那人眯起眼,深冷黑沉的眸光瞬也不瞬,仿佛,直接忽略了江道油的存在,径直向着更为辽远的空间投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