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害怕极了。”
长在智慧树上的少女面孔说,“尽管当时的我,只有朦朦胧胧的心智,并没有对害怕二字的精确定义。
“但任何一个生命体,对于死亡总有着本能的抗拒。
“我体内所有的神经束都在剧烈抽搐和收缩着,发出同一个声音不要吃我!走开!不要吃我!走开!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觉这道声音以玄之又玄的方式,传输到了食腐类怪兽的脑袋里。
“它在困惑片刻后,真的放弃了对我的挖掘和撕扯,调转方向,去寻找别的猎物!
“看起来,这次死亡的威胁,刺激我进化出了全新的能力,除了共享感知之外,还能在某种程度上,干涉其他生命体的大脑、中枢神经以及任何形态的思维决策器官。
“当然,这种干涉的程度是非常轻微的,仅限于让我感知范围内的其他生命体,做出不强烈违反他们本能的,比较简单的行动。
“比方说,我可以让一头没有饿到发狂的食腐类怪兽,放弃对我的吞噬,转而寻找别的猎物。
“却不太可能让它制造出一套精巧绝伦的工具,或者推演出错综复杂的数学公式。
“毕竟,食腐类怪兽的大脑和肢体都非常低级,而当时的我自己,也不过是这些低级生物的聚合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制造工具和推演公式,甚至没有一星半点,关于这些高级智慧的概念,又怎么可能影响、干涉、传授别的生命体呢?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最基础的干涉能力,都令我的生存状况大幅改善。
“我的感知范围进一步提升,达到了方圆三五百米甚至更高。
“我还用体内生长出来的大量红丝他们似乎是类似神经,却比碳基生命的神经更奇妙的东西,紧紧缠绕住了好几头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怪兽,其中就包括最开始试图将我连根拔起的食腐类怪兽。
“我尝试着将自己的神经,完美融合到这些怪兽的神经系统里,把他们彻底变成我的眼睛、耳朵和爪牙,然后,就能摆脱三五百米的极限感知距离,看到、听到并改变几千米之外的事物了。
“通过这种能力,我探索了整座雾隐绝域,知道哪座山峰下面埋藏着灵能充裕的晶石矿脉哪座山峰上盘踞着暂时招惹不起的强大怪兽哪几座山峰之间,是赤龙江和虎怒川的交汇之地,虽然貌似土地肥沃,水草丰茂,很适合繁衍生息,实际上却极容易遭受洪水泛滥和泥石流的侵袭,贸然迁徙过去,用不了多久,就是灭顶之灾。
“完成了这样的探索,我就知道自己的根系和神经束,应该朝哪个方向生长。
“被我的神经束缠绕,纳入同一个神经网络,共享感知的动植物们,也能趋利避害,茁壮生长。
“在我的指引下,一个欣欣向荣的半独立生态系统渐渐成形。
“在我感知范围内的灵化植物,他们的根系和枝桠都划清界限,泾渭分明,绝不会互相抢夺阳光和营养。
“小动物们也学会了和植物合作,将他们不吃的腐肉和排泄物都堆积到树根底下和腐殖质中,让花草树木长得更加茂盛,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丰富的食物和舒适的巢穴。
“当强大的掠食性怪兽入侵我的领地时,我还能指挥小动物们团结一起,一起和对方抗衡,而我的神经束则趁机侵入对方的脑域,让这些穷凶极恶的怪兽,放弃掠食的想法,甚至加入我的世界。
“随着我的世界越来越繁荣,又有更多动植物被吸引过来,主动和我融为一体。
“那就好像我的眼睛,耳朵,触手越来越多,可以从更多的角度、尺度,更加清晰地感知整个世界。
“而随着我能接驳的怪兽的大脑越来越多,我的智慧和自我意识,也呈几何级数提升。
“渐渐的,在吃什么,喝什么,如何晒到更多的阳光,如何寻找地下水源和晶石矿脉,如何避免大型怪兽的侵害等等实际问题之外,我的神经网络最深处,总会迸发出一些闪闪发亮的火花,那是深深的困惑和不满足。
“要知道,对当时的我来说,生存早已不再是问题。
“就连雾隐绝域中最强大的怪兽,都知道我的强大。
“他们不是正在犹豫要不要和我合作,纳入同一个神经网络,就是对我敬而远之,轻易不敢踏足我的世界。
“而通过共享感官,我也了解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知道了周遭世界的浩瀚和奇妙。
“我能感受到每一朵花儿含苞待放的期待也能感知到虫豸破茧而出,翩翩起舞的喜悦每一束嫩芽的破土而出,都能令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精彩的滋味每一头豺狼虎豹在山野间的奔跑和跳跃,他们竭尽所能地收缩心脏,令滚烫的鲜血狠狠冲向每一束肌肉末梢,那种恣意和狂野,更是和植物深深扎根大地,用千万年时间来体会沧海桑田,截然不同却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