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儿永远忘不了被娘亲一口黑红的鲜血喷到脸上的情景,她摸着自己的脸,仿佛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烫到心里的灼热。
在大周氏百日那天,周家却张灯结彩。刘大勇不顾周氏族人的反对,将同村的守了两年寡的小苗氏娶进周家,还把小苗氏不满五岁的儿子改刘姓记到了自己的名下。从此以后,周家就变成了刘家。
有人说,在大周氏还没死前,刘大勇就跟小苗氏勾搭成奸了;有人说,在周家老两口去世那年,刘大勇就钻了丈夫还没死的小苗氏的被窝,那个不满五岁的小崽子就是两人的奸生子;也有人说,大周氏不是病死的,是被刘大勇和小苗氏气死的。
那天之后,十岁的周宝儿彻底斩断了对刘大勇最后一丝父女之情,心里埋下了对刘大勇和小苗氏刻骨的仇恨!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周宝儿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就对上了刘大勇那张满是怒意的脸,边上是幸灾乐祸的小苗氏。
刘大勇模样普通,跟绝大多数庄稼汉没什么两样。曾经在村里人眼中,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就连周家老两口在世时,也时常在外人面前夸这个上门女婿孝顺懂事。
就是这么一个“老实人”,在丈人丈母娘死后,气死了发妻,霸占妻家的房子和田地,在发妻死后不过百日就大摆宴席,娶寡妇小苗氏过门,对亲生女儿周宝儿,再无半点疼爱。
“一上午不见人,你又野去哪里混了?”刘大勇猛一拍桌子,借此表达他的愤怒,想把周宝儿吓住。
周宝儿却不是被吓大的,她取下头上的草帽,不紧不慢的说道:“去了趟秦家,邀姨夫姨母下个月初十上门喝喜酒。”
“啥?你说啥?”刘大勇还没说啥,小苗氏就炸了:“你个待嫁的姑娘,竟然跑到亲戚家里叫客,你还要不要脸了!”
周宝儿嗤笑:“我再不要脸,也比你这个在我娘尸骨未寒的时候,迫不及待睡我娘的床,还睡她的男人的贱人强!”
“小贱人,你再给我说一遍!”小苗氏气得脸都绿了,撸起袖子就要抽周宝儿耳光:“这些年老娘就是对你太好了,才纵的你不着五六!”
周宝儿压根不怵小苗氏,在她的巴掌落下来之前抬手截住,顺势把她的手腕往桌角上重重一磕。
伴随着小苗氏杀猪似的惨叫,她一脸嫌弃的松开手:“最好别惹我,不然刘富贵这个小野种‘一不小心’死了,你可别在我面前哭丧!”
说完,她看都不看抱手痛哭的小苗氏和气得跟要中风似的刘大勇,拿起草帽施施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宝儿的房间,是死去的大周氏住过的,也是周家最好的房间。
那年刘大勇娶小苗氏过门,还被他用作新房。那天夜里,他正要和小苗氏洞房的时候,十岁的周宝儿在房门口用柏树枝点了一把火,把这两人当黄鼠狼熏出了新房。
当着看热闹的村民们的面,周宝儿放出狠话,除了她之外,谁敢踏进这房门一步,她就点火烧了整个屋子,谁也别想住。
刘大勇和小苗氏不信邪,死活不肯搬出去。等他们俩昏昏欲睡的时候,周宝儿当真把紧挨着新房的堆放柴火的屋子点着了,差点把这两人烧死在新房里。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刚没了亲娘的周宝儿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刘大勇和小苗氏被她放的两把火吓破了胆,连夜从新房里搬了出来,且再也没有找到机会搬进去。
将房门闩死了,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依如娘亲在世时的模样,周宝儿眼里闪过一片晶莹,又很快被她隐去了。她绕过大床来到一排掉漆的老柜子旁,将柜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用剪刀撬起了柜子的底板。
从底板下取出一物,周宝儿没有急着将底板复原。她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一层一层揭开那物上裹着的油纸,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她细细的摩挲着,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娘,宝儿没用,没能守住您留给宝儿的东西……您放心,它们不会落到那对贱人的手上,那对贱人的安生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屋外,小苗氏捂着被撞的青肿的手腕,冲面色铁青的刘大勇发脾气:“你说你这个当爹的有啥用,这么多年连那个小贱人都治不住,让她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刘大勇刚被周宝儿惹了一肚子气,眼下又被小苗氏指责,憋了半天的火气一下子拱上来了:“那你呢?你就在家里吃白饭,不能好好教教她?”
小苗氏尖声叫道:“这个小贱人是你女儿,跟老娘有啥关系?明明是她早死的娘没把她教好,你还好意思怨到我头上!当年你就该找个能教她的,祸害我干啥?”
小苗氏的嗓门一大,刘大勇酝酿已久的气势不自觉的萎靡下来:“老夫老妻的,你又扯那些作啥?下个月初十一过,这死丫头就不是咱家的人了,以后都不会在咱们面前碍眼,这阵子能忍就忍吧!”
刘大勇给了台阶,小苗氏就顺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