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认得。”
“那你讲讲此镇的来历。”语气彷佛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卑、卑职记得,许多年前,镇里来了一位跛脚僧人,僧人受了镇里一位老婆婆的一碗茶水,便赐了镇子一座水井,从此、从此这个镇子,风调雨顺,家家和乐。僧人单名一个伽字,此镇由、由此得名。”说完,郑之焕已是汗如雨下,人也直发抖。
“风调雨顺,家家和乐。”苏寻低声重复了一边,神情似是有些恍惚,“是呀,曾经富庶美满的镇子,如今已成了人间地狱。太守大人,可知为何?”
郑之焕重重得叩头,“小、小人知错了,王爷、王爷,求您饶了小人,小人被那黄白之物迷了眼,做了些丧尽天良的事。求王爷开恩。”一下一下,叩在石碑旁凹凸不平的泥地上,脑门瞬时就红了一片。
如果盗贼横行,只能说郑之焕畏于权贵、助纣为虐,那伽与镇如今聚在一起的灾民,便是郑之焕利欲熏心、草菅人命的铁证。
“开恩?你不去亲眼瞧瞧,又怎知你要求的,是怎样的恩情?”苏寻拍马继续向前。
只行了几步,随念便闻到一股有些恶心的味道。这种味道她并不陌生,但那是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如何这深处锦州的小镇也有尸臭味?
面前递过来一方帕子。
随念微微摇了摇头,“不必。”她没有那般娇贵。
衣裳褴褛的男女老少躺了一地,时不时动一动的是活人,长时间没有动的,想必就是死人了。
他们身上的衣衫已经辨不出颜色了,没有一个人的衣衫是完好的。裸露出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露出身上的累累伤痕。
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的呻吟,仿佛用尽了他们最后的力气。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或者开口说话。
随念和夏月见过战场杀戮还好,同行而来的士兵没几个真正见过这样的惨状。有几个直接吐了。
众人都下了马。
随念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踌躇。她今日没想那么多,穿了件喜庆的衣裳,着实不妥。
苏寻走过来,伸手牵她下马。
随念正待开口,苏寻便解下了外头罩着的披风,为她仔细系上。
“怪我没有提前同你讲明。”
随念心里暖暖的,心道,不怪你,你对我可好了。
苏寻转过身,低头对跪着发抖的郑之焕冷声说道,“郑太守好手段。灾民不救,流民不救,难民亦不救。在郑太守眼里,只要这些人没了,锦州,就是你一手创建的繁华盛世。”
“怪不得听人讲,郑太守年年政优绩佳,原是如此来的。”搜刮民脂,加重赋税,消灭难民,如此手段,真叫人恨得牙痒。
郑之焕继续磕头求饶,额头的血顺着面部淌下,看起来可怖。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今日起,你不再是锦州太守。就在此处,磕到上天显灵吧。”
郑之焕听完,便知自己今日必死无疑,猛然抬头,嘶吼道,“王爷,小人自知万死难辞其咎,求王爷放过我一家老小,小人、小人,以命抵罪。”说完,便转头奔向那座石碑,一头撞死。
苏寻头都没回,“将他扔去乱葬岗。”
“是。”
“搭凉棚,煮粥。再去运些干净的衣物来。另外,把城里的大夫都拉过来,出诊。”
安排完这些,苏寻便在一旁寻了个略干净的地儿,坐下了。
随念见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走,便将他手中的丝帕抢了过来。然后,系在了他的鼻子上。
苏寻有些疑惑得伸手去扯,却被她抓住了手,“若还要在此处呆下去,就得这般。否则我就把你拉走。”
苏寻信她有这个力也有这个胆,也就不再坚持。
随念也在他一旁坐下。
“想问什么?”看她眉头紧锁,想来有不少疑惑。
“有些多。第一,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入城第一天便有所怀疑,城里连行街乞讨的都没有。一开始是以为郑之焕将这些人赶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是黎南出去那么些天,也都没见过。于是就让常言查了查。这里不光关着流民,还有那些企图告发他的人。”
“第二,这么多人集中在此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不怕有瘟疫?”
苏寻眼中寒意森森,“郑之焕治民兴业不行,耍这些小聪明倒是很有一套。他让城里医馆的大夫,每隔三五天,便来这里用艾草熏一熏。还让自己的儿子,带着亲信来看守此处,人死了就立即埋掉。前日他儿子逃了,此处便有了疏漏。”
“就这么一头撞死,岂不是便宜了他。”如此恶毒无用之人,理应受到更重的刑法。
“嗯,所以他的遗愿,我会让它一一落空。”
随念看着他,一身白衣,坐在这灰败的地上,身不染尘,飘逸出世,恍若谪仙。有些阴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