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墙上紧促的锣声阵阵传来,窦家桥上无数惊慌的百姓四处奔逃,到处都有“流寇入城了”的惊叫。何仙崖呼喝着骑马狂奔,飞快的转入向阳门大街,接近城门时,头顶上嗖嗖的风声,何仙崖抬头看去,许多箭支从城墙上高高飞入城内,落在附近的街道,击中屋顶的瓦
片时发出啪啪的脆响,街中偶有逃窜的路人被射中,躲在路上大声哭喊。
“躲屋檐下去。”何仙崖朝那人吼叫一声,马速丝毫不减,前方阮劲带着几个快手,正在朝城门疾奔。此时已离城门不远,何仙崖飞快的超过了那群快班,不等马停稳就跳下马来,他骑术不佳,也从来没这么下过马,落地时一个不稳,弓着身子向前扑在地上,他顾不得看
手掌,飞快的站起身来。门内兵荒马乱,石板上血流满地,各处摆放着十多具尸体无人理会,几名伤员在歇斯底里的嚎叫,许多社兵和百姓在街上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有社兵丢弃短矛往城中溃逃
,城墙上则一片喧哗。
昏暗的门洞内有一道明亮的缝隙,密集的人影在里面涌动,不断传出带着回音的吼叫。有人在门洞前呼喊,招呼赶到的人进入门洞支援。锣声、哭叫声、呼喊声混杂在一起,何仙崖突然头脑一片空白。庞雨叫他过来时,让他抓人关门,他路上一直想的便是到了如何叫壮丁顺利抓捕六人,从未想到是这般的
混乱。
阮劲带着几名快班赶到门前,直接冲入了门洞。
何仙崖突然一个激灵喊道,“去城头!”
在一片嘈杂中,阮劲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后面一些零星赶到的衙役都冲入了门洞。
何仙崖径自往城梯跑去,三步并作两步登城而上。跑完城梯登上城头,听得城外一片喊杀,一支弓箭从城垛上嗖一声飞过,擦着何仙崖的发髻,远远的落往向阳门大街。
他连忙蹲低身体,躬身往前跑去。到了门楼停下一看,只见城楼处蹲了一地的人,门楼朝外的木墙上插满箭矢,楼柱下躺了三个人,面部各插着一支箭,有两人已经没了动静,还有一人在地上不停的扭动
,捂着眼睛大声惨叫,其他人都躲在墙垛下发抖。何仙崖靠近城垛探头一看,城下的街道上满是红色的人影,两侧的瓦房顶上也布满了张弓搭箭的流寇,他刚刚探头就有人朝着他发箭,何仙崖赶紧缩头,一支箭随即射中
城垛缺口,在墙面上叮一声折正两半,在空中飞快的转圈飞入墙内。
旁边一个社兵哭喊道,“别看啊,一看就射死了。”
满地的石块,却无人敢去往下投掷,何仙崖看着地上的两截断箭,剧烈的呼吸着,心中狂跳不止,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身影从身边跑过,飞快的冲入门楼,转眼就抓着两个罐子出来,竟不到城垛边就朝下面扔去,扔完看也不看,转身又回了楼内。
城下的一片嘈杂中,传来啪啪两声瓦罐摔碎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惊叫。何仙崖转头一看,一阵白色烟尘腾空而起,原来他扔的是灰瓶。何仙崖这时才想起,城楼位置没有设草厂,灰瓶、火瓶、草束、火药这些东西都存在门楼内。因为没有任
何的警讯,所以这些容易受潮的东西都没搬出来,城头也因此缺乏准备,连防箭的悬帘也没挂齐。
那人此时又转了出来,又扔出两个灰瓶,这次口中还大喊道,“都起来砸!为国杀贼啊!”
这次何仙崖看清了,那人竟然是被县衙开缺的蒋国用,不知参与的哪个坊的社兵,于此时出现在了城楼上。
下面白烟腾空,阵阵惊叫怒吼,何仙崖呆了片刻,跟着跑入门楼,学着那人的样子抓起各种瓶瓶罐罐朝下面胡乱扔去。
……
门缝前喊杀震天,推门的壮丁呼叫着号子,拼命将门页往外推,外面的流寇也大声叫喊,双方的声音都在门洞内回荡。
七八支短矛和长刀的长杆在门缝里乒乒乓乓的碰撞,锋刃在对面的空间中胡乱挥舞,双方隔门混战,根本无暇去观察目标。姚动山身边多了两个手执短矛的壮丁,他们隔着门缝与外面的流寇互相乱捅,流寇并未占据优势,因为偷袭的原因,马车上藏不了太长的武器,他们的所谓长矛比壮丁的
短矛还要短。姚动山不停的转动角度,控制着大门靠近缝隙的位置,他已经连续刺死两个贴上门板的流寇,因为大门是向内开启,流寇无法攻击门后的衙役,而姚动山的角度刚好可以
从缝隙攻击对方,控制了这一段门板,让流寇无法全部贴上去推挤城门。所以门外流寇虽多,却推不过门洞内的衙役。
外边一声弓弦响,斜斜飞入一箭,射中姚动山左侧的那壮丁的手臂。
“队长让个空!”
姚动山听到身后周二的声音,身子往侧一躲,一根标枪呼的飞出门缝,门外一声惨叫,门缝里的一根长矛往上扬起,随即又往下扑倒,啪一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