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四个陆战兵趴在芦苇桩里,周围的芦苇都被流寇割光了,只剩下些桩头。
他们过河还算顺利,唐二栓的左脚浸了水,上岸后发现马皮囊里面没准备鞋子,打着光脚走了大约六七里路,但他从小就没鞋子,脚底的老茧比鞋底还厚,除了冷之外暂时还没其他影响。
铁匠百总收起远镜,压低声音对几人道,“城头有灯笼,滁州没破,五里桥上有流贼步卒往来,桥下有火把流寇的马兵,五里桥下能过人马,此处河水一定是很浅,一定要记着。”
唐二栓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滁州城头,只看到一道亮光,五里桥下更不用说了,完全一团迷糊,他不知道百总手里面那东西是个什么法宝,竟然能看那么远,他也不敢开口要来试一下,他感觉这种法宝不是自己能碰的。
想想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啥城头有灯笼就没破?”
“点灯笼是怕人偷城的,破了还点个屁。”
百总不耐烦的道,“他们一定是要攻打滁州东墙,要不然便是要在城东与官兵交战。
咱们绕过去,往城东北走。”
唐二栓头皮一麻,“怎地还要往北走。”
“咱们去看看有多少官兵,谁带来的不是,回去才好跟庞大人交代。”
铁匠说罢站起身,弓着腰往东北方去。
“作孽哟。”
唐二栓嘟哝了一声,跟着铁匠后面去了。
他们沿着流贼营地火光外两里绕行,四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沿途没有遇到流贼的伏路兵,越往北火光越盛,跟桐城时一样,流寇在营地外围间隔点起火堆,一副防备的姿态。
他们绕行的圈子很大,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眼前的火光渐渐稀少,铁匠又摸出那个筒子,趴在一处小丘上查看。
唐二栓有点累,但不敢打扰铁匠百总,他现在比较放心,因为有那个法宝筒子,他们可以隔得很远的观察,遇到流寇的风险大大减小了。
他自己趴在冰冷的地上查看,流贼营地的火光到此处结束,中间是一大片的黑暗地带,更北方的夜色里,却又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火堆,与南面的火光遥遥对峙。
“陆战兵试图与北面官兵联络时,遭对方乱箭射回,还伤了一人,目前不清楚是哪一部人马,但以卢总理的可能为最大,哨探的粗略估计,该部官兵大约有两三千人。”
官道边的一处火堆旁,守备营将一个破烂车架支起,作为庞雨的会议桌面,桌边环绕一圈军官,在听最新获得的情报。
庞雨用一根稻草作为清流河,一块石头作为滁州城,一块跨过稻草的黑木炭最为五里桥,用手指点道,“五里桥以东地形平坦,没有多少房屋,是适合大军交战的地方,流寇夜里仍在往东岸调动,这是要与卢总理大战,只要消灭了卢总理,河南、湖广、南直就再没有大股的朝廷兵马,就由得他们肆虐了。”
庄朝正低声道,“若是卢大人败了,流寇回头就会围攻咱们。”
“眼下这个阵地,官道比外边高,周围水塘不少,咱们的步兵适合防御,有重甲步兵在,流贼步骑皆无甲,咱们还有两门炮,不死一万人打不下来。”
王增禄四处看看道,“围困也不怕他,咱们带了三百多石粮,还有一百多匹牲口可以杀,两三月也困不死咱们。”
侯先生听罢连忙附和道,“此为最稳妥之法,待卢总理破敌,我等随后掩杀,又一大胜可期。”
众人一起点头,跟骑兵对战大家现在有点心虚,但要说在壕沟后面据守,他们并不畏惧。
这里一千五百人,三百石粮食平时可以吃十天,省着吃二十天,还有一百多匹马骡,都是五六百斤体重,除掉内脏血水什么的,就算饿瘦了也可以吃个十多天二十天。
想来流寇是没那么多时间围困的。
所以对守备营众人来说,据守原地等候卢象升与流寇分出胜负,是最佳选择,无论谁获胜,他们都可以保住性命。
“咱们带兵打仗,是来求胜的,只要有获胜的可能,就要全力争取。”
庞雨缓缓站起,战争不是他的爱好,他需要的是用战绩增加信用,让自己的实力不断上升。
原地固守能保住实力,但对他没有战争溢价。
曹操表现出来的实力,在这类袭扰战中显然优于他这支步兵,但只要守备营列好阵势正面交战,曹操的马兵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拿守备营毫无办法。
若是要策应卢象升,庞雨就需要进攻百家桥,全营摆出阵型推进,只能放弃所有的辎重粮食,流贼若是抢不走粮食,就会一把火烧了,总之粮草是没有了。
只要夺取百家桥,庞雨能获取主动权,威胁整个流寇的右翼,配合城东正面交战的卢象升,击溃眼前的二十万流寇,是何等的大功,由此可以进入卢象升的视野,进入皇帝的视野。
若是卢象升正面交战失利,庞雨就是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