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一月初八日的凌晨,庞雨被周围砍砸车架的声音惊醒。
周围有轻微的风在吹动,脸上几乎没了知觉,手脚已经冰寒,眼睛睁开时白蒙蒙的,伸手在眼前摸了摸,睫毛和眉毛上都结上了冰棱。
旁边篝火的火头不大,但还在燃烧,由于没有墙壁保存和反射热量,所以很多热能都损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庞雨试着动了动,身上的棉被发出一阵嚓嚓的脆响,他扭动着坐起,棉被上结出的冰棱哗哗的往下掉。
旁边的郭奉友听到声音,赶紧也翻坐起来,庞雨看到他被子上也结了一层薄冰,眉毛和胡须上挂着冰晶,活像一个老头。
“派人去叫把总都过来军议,还有侯先生和向导。”
郭奉友立刻叫起几个亲兵,让他们分别去各部通知。
庞雨试着要把眉毛上的冰棱清除,但没有成功,只得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和冰屑,蹲在火堆边等着冰融化,看着里面的木柴,一晚上的时间,里面已经烧了不少木柴,堆积起几层灰烬。
营地很小,片刻后各部主官都到了,郭奉友让周围的亲兵隔开一段距离。
众人都站在火光边缘,这样能多吸收一些热量。
军官大概都是差不多的形象,身体缩成一团,两手互相拢在袖子里,蒋国用的布帽子不知丢在了何处,就胡乱用一块布包在头上,尽量减少暴露的皮肤,可以少流失一些热量。
庞雨用一块木板挑了挑柴堆,让火头旺一点,跟着把手中的木板扔进火里,站起对众人道,“昨天王增禄说粮草马匹够吃二十天,本官当时也认可,但咱们没算到柴火,这也是冬季生存的要素之一。
不但煮饭烧水要用,晚上烤火还要用,这些车架最多两天就会烧光,到时候只能吃生肉生水,晚上在野地里受冻,这种天气里伤病会急速增加,全军体力士气绝对坚持不了三天。”
众人面面相觑,经过这大半夜的折磨,他们都认为庞雨的说法正确,这是他们第一次完全在冬季的野外扎营,而且今年的冬天尤其寒冷,离开江浦之后都是住在乡镇废墟中,有墙壁挡风和保存热量,远不像今天这样难熬。
浦子口和舒城的胜利,让他们对流贼有些轻视,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了眼前这样的境地。
王增禄低声道,“小人确实思虑不走,但真到那时候,可以全营向乌衣镇突围,就算流寇占据了桥梁,但乌衣镇外那条河水不深,咱们可以涉渡,届时在那里坚守便好得多。”
庞雨眉毛上流下几滴冰水,他抹了一把之后道,“到乌衣镇也不能脱险,罗汝才的马兵袭击下,咱们带不走多少粮食,在乌衣镇同样没有柴火,流寇骑兵可以继续在沿途阻截,昨日的情况来看,每天最多走十里,一天不进入山区,咱们就无法脱离危险,以目前的体力士气行军,更大的可能是,进入江浦北面山区之前,咱们就被罗汝才的骑兵消灭了。”
王增禄低头想想,没有再说话。
“所以咱们没有选择,必须放弃任何固守的侥幸想法,一门心思想着击败流贼,唯一需要思虑的,是在何时进攻百家桥,是最恰当的时机。”
众人默默点头,庞雨略微放心,他昨晚感受到军官没有进攻欲望,这对于今天的进攻作战非常不利,他必须让这些军官明白眼前的处境,统一所有人的想法,才能让全军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时姚动山举起手道,“属下有个想法,若是流贼主力与官军在五里桥交战,咱们进攻百家桥干啥,直接涉水过河去五里桥干他娘的,跟那股官军一起灭了马兵的老贼,其余流寇就是砍瓜切菜。”
众人纷纷侧目,姚动山呆了片刻怒道,“看我干啥,昨日那样打啥仗,流贼马兵东一趟西一趟,步兵追不敢追,打又打不上。
既然流贼聚在在五里桥,他就少了腾挪的地方,咱们像猛虎桥一样打,冲进去杀个你死我活是正经。”
铁匠百总还没出发去对岸,他听了便道,“若真是卢总理领兵,那些惯匪老贼必然集结于五里桥决战,打垮他们流贼就全败了。
大人昨晚吩咐属下今日要派人往来传信,晚间已在河边探出一条涉渡之处,水深只到膝盖上,步兵大可涉渡。”
庞雨皱眉片刻看向王增禄,“王把总觉得姚把总的主意如何?”
王增禄犹豫了一下道,“属下觉得不失为一个法子,咱们被曹操三面围困,在西岸进攻百家桥,一路受他马兵袭扰,行进必然极慢,桥对面是否有流贼步卒据守也不清楚,若是咱们突然过河走东岸,曹操仓促带马兵过河,其人马必然散乱,袭扰便不得力,咱们乘乱急行军往五里桥,直接参与大战,攻击流贼的右翼更有奇效。”
庞雨皱着眉头,他们所在位置在百家桥之下三里,距离滁州十一里,距离五里桥六里。
清流河在冬季处于枯水期,各段深浅不一,根据昨晚的侦查,五里桥周边几乎断流,但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