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赶紧把安全帽系紧，生怕没走两步楼梯塌了。

“夏总，你不要怕！”机器声轰鸣震天，像是在耳边放炮，正常音量的说话声根本听不见，张磊在她身后大声道，“我们这台机器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整栋楼都会跟着微震！”

夏燃边上楼边喊，“张总，你们这楼有严重的安全问题！引起共振以后会塌方的！”

“这个我们都知道，但那也没办法！”

一行人进入二层的操作间，铁门一关，声音小了不少。

张磊恢复正常音量，“夏总，我们这个机器是从德国进口的，高十一点五米，宽二十三点六米，不能经受任何风吹雨打。当初建厂的时候就盖了这么一栋楼，现在如果要考虑安全问题又不想让厂子停产，就只能先再盖一栋楼，把机器挪进去，再把这栋拆了。可我们没这个条件。”

为什么没这个条件呢？说白了就是没钱。

被投企业就是这样，一方面在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优秀，一方面还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哭穷。

夏燃开始同情郭谦，每天都和这些人打交道，说着相同路数的台词，他还不得被烦死？

二层一进门就是操作台，前门是巨型的落地玻璃，两个工人穿着灰扑扑的蓝色工作服，带着灰扑扑的黄色安全帽，正装模作样地在查看仪表盘。

这是领导视察专用动作和表情——腰板挺直、眉头微皱、神色专注，手头上还一定要在干点什么，哪怕只是握着操作杆，也要表现得像是在驾驶宇宙飞船。

夏燃吹了吹他们正在盯着看的仪表盘，上面全是土黄色的尘土，“你们不知道擦擦吗？”

“夏总，您不知道，这不是灰，是我们生产化肥中产生的粉尘，”黄凯碾起来一撮给她解释，“你看他俩这衣服，这是我们厂子前几天刚到的夏装，这才没几天，就被粉尘染成这样。这安全帽也是新的。”

在这种条件下作业，一是噪音巨大，会影响听力，二是粉尘污染，会影响心肺，三是楼层不稳，可能会塌方。

夏燃没说话，心里却不怎么好受，那两个还在正襟危坐的小年轻，看着岁数还没她大，撑死了也就二十。

但他们却丝毫不知道这种职业将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

夏燃心中五味杂陈，她调节了一下情绪，又敷衍地转了转，自己先跑出了楼。

郭谦已经打完电话在楼门口等她了。

那一瞬，夏燃像是海上漂泊的落难人士终于等到了救援士兵，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你总算来了的”激动和欢喜。

“怎么样？看明白了？”郭谦的语气像是在考场外在等学生的老师、在校门外等孩子的家长。虽然严肃，但听着特别有归属感。

“看完了，”夏燃语气都轻快了许多，“这个设备还挺大，就是处于强震动状态，估计使用寿命不超过十年，他们却用了二十年，财务账上应该只剩残值了。”

夏燃捂着嘴小声跟郭谦汇报，像是在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学生，“而且我看了，这栋楼是简易搭建的，长时间处于这种强震动状态，迟早要塌。”

塌方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毕竟是没什么人的设备楼。只要运气好，一直不塌方，那一切都好说。但要是真的塌了，机器损毁不能作业、全生产线停产是小，关键是很可能出人命……

夏燃想到操作间的那两个小年轻，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们被压在巨石下血肉模糊的场景，不禁胆寒。

“库房看了吗？”

“看了，我都照相了。”夏燃继续汇报，“本来我以为化肥质量问题可能引起滞销或者退货什么的，但那个张磊说他们化肥没有滞销，都能高于成本价卖出去。也没发生过什么退货。你看，这就是我拍的照片。”

夏燃拿出手机给郭谦看，里面是她刚刚在库房照的照片，她一边翻着给郭谦浏览，一边心不在焉地胡想，一不小心多翻了一张，翻出了自己的私房照来。

是她前几个月穿比基尼泳衣在泳池旁开爬梯的私房照……

照片里的女孩笑容甜美可人，正冲镜俏皮的眨着眼睛，一只手还比了个可爱的小树杈。

浅粉色比基尼说暴露不暴露说保守不保守，把她娇美的身材恰到好处的展露出来。

郭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