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向南朝天子邀功,我的条件才更容易谈,南朝天子给咱们的好处只够我一人用,若安庆绪来分,我所得未免太少了,这个废物活着也无甚用处,不如让我送他下去见他的短命老爹。”
尽管明知安庆绪的下场,冯羽还是被史思明残无情的话刺激得身子一颤。
史思明的目光恰巧捕捉到了,眼睛一眯,笑道:“冯贤弟,你在害怕?”
冯羽强笑道:“哈哈,下官与大将军患难与共,怎会害怕大将军?”
史思明微笑道:“既然不害怕,为何身子发抖?”
“初冬渐寒,下官是南方人,没想到北方的冬天如此寒冷,出来时衣裳穿少了。”
史思明含笑看着他:“初冬时节,北方已是寒意刺骨,冯贤弟可要多穿衣裳,莫着了凉呀。”
冯羽挤出微笑道:“是,大将军,下官回去便添衣裳。”
看着冯羽恭敬地告退,史思明盯着他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按说他已派人去益州查过冯羽的家世背景,一切都没问题,可史思明最近总是觉得冯羽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史思明也说不来,纯粹是一种直觉,觉得冯羽不像表面看去那么简单。
沉吟片刻,史思明拍了拍手,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史思明冷冷地道:“安排人手潜伏在冯羽府,监视他的所言所行,一举一动。”
鬼魅般的身影朝史思明躬身,然后迅速消失。
冯羽回到自己的府邸。
府邸是史思明亲自赠送的,位于晋阳行宫旁的官街南面,论地理位置,除了安庆绪住的行宫以及史思明的大将军府,冯羽的府邸算是排名第三重要的。
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至少史思明是舍得花费心思拉拢冯羽的,据说史思明赠送冯羽的这座宅子是他下令翻修,也曾数次亲自监工,冯羽入住那天,史思明送了许多字画和摆设,还将自己最心爱的一张斑斓虎皮送给了他。
正统也好,反贼也罢,能做到这个位置,终归有几分旁人不具有的本事,没有人的成功是侥幸的。
冯羽行色匆匆回到后院,李剑九坐在廊檐下,见冯羽神色不对,李剑九心中一紧,急忙迎了去。
“怎么了?”
冯羽苦笑道:“今日见史思明,有一个表情没对,好像启了他的疑心。”
李剑九不解道:“只是一个表情,没必要如此不安吧?”
冯羽神情严肃地看着她,道:“我们身处敌营,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容许一丝纰漏,你可能不知道身在敌人面前的危险,史思明不是轻与之辈,他算不得枭雄,却也有几分真本事,一个表情不对或许便能让他起疑心。”
李剑九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道:“不管他有没有起疑心,你不管乱了阵脚,顾公爷早派人传了话,其实你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超出顾公爷的预期了,他希望你赶紧放下一切回长安,继续潜伏下去已没有必要了。”
冯羽摇头:“有必要,叛军未平,对顾阿兄永远是威胁,今日我便得知,天子欲招降史思明,并利用史思明的兵马牵制顾阿兄,这是个祸害,不除掉他,顾阿兄和安西军永远有掣肘之患。”
李剑九吃惊地道:“你想除掉史思明?你,……莫犯傻,这些事不需要你做,你只是个读书人,动刀动枪的凶险你不懂……”
冯羽笑了:“我是读书人,更懂得舍生取义的道理,我曾见过无数百姓在叛军的刀剑下丧命,也曾见过无数难民无家可归,被冻毙饿死于道路,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叛军杀人,却什么都做不了,掌握了权力的这些人,他们眼里只有权力和欲望,从来不关心百姓的死活……”
“当年在石桥村时,顾阿兄跟我们说,世人皆有善恶两面,有的人活了一辈子,死后人家说他是好人,其实他只是理智地克制了内心的‘恶’而已,用‘好坏’来评价任何人都是肤浅的……”
冯羽的面孔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眼中布满了无奈和怒火。
“我对顾阿兄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但这句话,我忽然发现他说错了。世或许没有绝对的好人,但一定有彻彻底底的坏人,坏到没有任何值得原谅的地方,一丝一毫都没有,他们天生作恶,天生该死,如果没人处置他们,他们就会永远逍遥作恶,那么,还有谁会相信‘恶有恶报’这句话?”
冯羽的表情有些激动,这种反常的情绪是因为在心中压抑太久了。
不知不觉在敌营中潜伏了三年,这三年里,叛军攻城掠地,屠戮百姓,他们做过的恶事冯羽都看在眼里,看得越多越久,冯羽便越痛苦,偏偏这种痛苦还不能在脸表露出来。
如果心理正常和崩溃之间有一个临界点的话,如今的冯羽已差不多到了这个临界点,他的心理正处在冷静和疯狂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