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璘。
马璘披戴铠甲,一手执着一杆丈长的长戟,另一手却高高举着一杆帅旗,帅旗龙飞凤舞绣着几个大字,“敕命蜀国公安西节度使太子少保光禄大夫,顾”。
黑底红字,在荒凉的平原分外亮眼。
帅旗握在马璘手,旗帜迎风飘扬,马璘骑在马,紧紧抿着唇。他的后方,是数万无敌的袍泽兄弟,他的正前方,是数万虎视眈眈的敌人。
马璘单人单骑,策马飞驰在两军之间,离回纥军前阵越来越近。
双方兵马都屏住呼吸,不解地看着战场一道渺小的人影凛然无惧地朝对面疾驰,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双方将士却都在暗暗钦佩他的勇气。
两军阵前,大战一触即发,一人一骑举着一面帅旗,就这样无所畏惧地朝敌阵飞驰,仅只这样的勇气,便足够令人敬佩了。
隆隆的战鼓声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两军将士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马璘高举帅旗独自飞驰,这种时候没人动手,没人发出任何动静。
回纥军阵内,叶护太子冷冷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马璘,还有他手中那杆迎风招摇的帅旗,目光冰冷且疑惑。
作为一军主帅,叶护太子很清楚此时两军已是蓄势待发,如此关键的时节,两军阵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触发大战,对方却派出一人一骑朝这边飞驰而来,顾青到底要干什么?
顾青要干什么,很快有了答案。
当马璘距离回纥军阵尚有一里之时忽然勒马停下,骑在马静静地注视着回纥军阵,然后执戟而下,锋利的戟尖落在地,最后忽然催马而动,戟尖在地划出一道长长的线。
这道线长约一里,正好横在回纥军阵前,随即马璘高举手中的帅旗,将帅旗狠狠地往地一顿,旗杆深深地插入泥土中,恰好插在那道线。
帅旗伫立在阵前,仍然迎风飘扬,旗帜大大的“顾”字亦随风摆动。
做完了这些,马璘骑在马傲视回纥军,扫视半晌,忽然气沉丹田,舌绽春雷般吼道:“奉大唐顾国公军令,以此旗为界,大唐之外,四方蛮夷,胆敢越境称兵者,我安西军必灭其苗裔,诛其种族!”
“此旗所在,便是尔等止步之处,越此旗一步,便是安西军不共戴天之敌!”
说完马璘仰天放声狂笑,然后掉转马头,往安西军阵前疾驰而去。
安西军将士见马璘当着回纥军的面放下如此狠话,顿时三军震动,欢呼声如山崩海啸。
回纥军阵内,叶护太子此刻终于明白顾青要做什么了。
他在给大唐周边的邻国立规矩!
帅旗就是他的规矩,帅旗所立之处,便是大唐的底线,敢越过这道底线便要承受安西军泰山压顶般的进攻。
此时的叶护太子竟有些茫然失措。
好霸道的人!好霸道的军队!用长戟划出一道线,然后在面插一杆旗,便成了我们这些邻国必须遵守的规矩么?凭什么!
叶护太子回过神,顿觉怒火中烧,盯着远处欢声雷动的安西军阵,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脸的肌肉不住地抽搐颤动。
战,或是不战?
叶护太子迟迟下不了进攻的决定。
那杆帅旗插在阵前,仍然迎风飘扬,无声地向他宣告大唐的底线,越过这杆旗,便是不死不休的决战,叶护太子做不了决定,回纥汗国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损失。
良久,叶护太子狠狠一咬牙,怒声道:“传令退兵!退回草原!”
那杆帅旗,回纥军最终还是没敢越过一步。
回纥军如潮水般退去,那杆帅旗仍旧插在草原凛冽的罡风中,猎猎招展,千年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