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也经过了周密的权衡。官员确实有麻烦,但也不至于饿死,事有轻重缓急,长安城大小官吏近万人,这些人的俸禄如果削减一部分出来,加起来凑出的粮食却很可观,所以明知这件事会得罪很多人,顾青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在国库和官仓都将告竭的情况下,欲养活城外四万多难民,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嗣业率军从官仓回营。
他的收获不多,不是没抢到,而是官仓里确实没那么多粮食。
李亨的话没说错,官仓的粮食早已有了固定的去向,大部分已经拨付出去了,剩下的那点粮食实在是杯水车薪,顶不了大用。
李嗣业回营后气得哇哇大叫,他觉得很丢脸,公爷交给的任务没办好,扬言要率军出城抢劫地主,部将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部将不得不搬出了军法,李嗣业立马偃旗息鼓不吱声了。
长安城,延兴门外。
顾青依依不舍地目送两辆马车离开长安,了大道远去。
两辆马车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皇甫思思,一个是张怀玉。
她们将分别去往不同的地方,皇甫思思去河南,张怀玉去淮南,都是去筹集粮食的。
直到马车在大道消失无踪了,顾青才沉重地叹了口气。
连自己的女人都用了,可见自己多么缺人才,若是有一批能干的谋臣文吏在手,也不至于如此忙乱。
段无忌骑马跟在顾青身旁,仿佛看出了顾青的惆怅,轻声道:“公爷,学生已在吏部官吏名册中选取了一百余人,他们品级皆不高,也多年不得升迁,但他们官声颇佳,做事干练,看吏部历年的考评,他们在地方为官时还是做过一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比如兴水利,治农桑,事情都做得颇为踏实……”
顾青嗯了一声,道:“只要是踏实做事的人,哪怕没有品级也要重用他们。”
段无忌试探道:“公爷,是否将这些官员都调来长安,公爷见见他们?”
“都调来吧,以吏部的名义调来,命他们进京述职。”
“可是……公爷如今没有吏部的官职,以何名义调任地方官员?此事若不做得圆满些,学生恐公爷会被朝臣攻讦……”
顾青笑了笑,道:“是我当的官太多了,以至于你忘了?两个月前,天子封我为尚书令,尚书令可是名副其实的当朝宰相,人臣之巅,当朝宰相调任一些地方官员来京述职,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段无忌恍然,失笑道:“学生真忘了公爷还有这个官职……当初公爷装作重伤未愈,拒绝交出兵权,天子封您为尚书令的事学生以为不了了之了。”
顾青笑道:“交兵权的事不了了之,但尚书令一职我可没表辞官,天子也没收回。所以名义,我还是大唐的宰相。”
亲卫护侍着顾青和段无忌入城,一行人走到朱雀大街时,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嘶哑着嗓子对过路的行人大声疾呼。
“请父老乡民们多多帮衬,请各位踊跃捐赠,战火荼毒,难民流离,过路君子何忍见万千生灵饿毙于风雪……”
顾青勒马,好奇地扭头望去,却见疾呼的女子竟是久违的万春公主。
今日的万春公主只穿着朴素的平民钗裙,天寒地冻的天气,她的脸却淌着汗珠,脖子的青筋暴跳,正扯着嘶哑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号召路人捐钱捐粮。
万春的面前摆着一个硕大的木箱,木箱方有个圆形的缺口,捐钱的路人便从这个口子把钱扔进箱子里。
顾青惊愕许久,然后下马走到她面前。
万春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不由浑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见顾青朝她走来,万春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顾青走到万春面前,惊讶的眼神不停朝她下打量,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二人对视,良久无言。
半晌之后,顾青忽然伸出手,快准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嗯,是真的,然后再捏脸,捏鼻子……
至于胸……嗯,木兰无长兄,算了,不捏了。
“你……你作甚!不要太过分了!”万春打掉了他的手,又羞又怒地道。
顾青仍不确定地道:“是你吗?是那个用鼻孔瞪人的公主吗?……你爹生的该不会是双胞胎,另一个不小心扔进下水道,然后被老鼠癞蛤蟆养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