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停下脚步,认真想了想,缓缓道:“不诟不净,有善有恶,心中有佛,普渡众生,心中亦有魔,杀虐万千,我这样的人,功过很难评说,若来生仍生而为人,我只愿做个平淡安宁的平凡人,远离朝堂,远离是非。”
韩介摇头:“王爷,末将跟随您多年,您做的每件事末将都看在眼里,您是万家生佛的菩萨,心中纵有魔,亦是菩萨的雷霆霹雳,只为喝醒众生,您百年以后一定会被封为神仙,享人间万世烟火供奉。”
顾青失笑:“跟我多年,打架的本事没见长进,马屁倒是拍得越来越娴熟了。”
韩介挺起了胸膛,道:“末将打架的本事也没丢下,若有机会,王爷可亲眼见见末将以一敌万的豪气。”
…………
回到城内,走在人流如潮的大街,顾青脚步愈发缓慢,他深深吸着气,享受久违的人间烟火味道,常年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朝堂与人勾心斗角,他都不记得多久没有像个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了。
今日的顾青只穿着常服,身后的亲卫们也都是常服家丁打扮,走在长安大街一时倒是没人认出他来。
正在享受自由的感觉时,顾青忽然听到街边一位摆摊的老者用苍凉嘶哑的嗓音低喝:“卜卦问吉凶,测字见贵贱——”
顾青不经意地一瞥,见这位算卦的老者穿着粗布长衫,一双眼睛黑少白多,老迈的脸如橘皮般处处褶皱,摆着的摊子前竖着一面旗幡,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顾青哂然一笑,对于街边算卦,他向来是不大信的,于是打算迈步继续前行。
算卦的老者却叫住了他:“这位郎君生得好相貌!”
顾青停下脚步,哭笑不得道:“我?我这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你从哪里看出‘好相貌’了?”
老者摇头,捋须严肃地道:“郎君此言差矣,所谓‘不高兴’不过是凡人有眼不识金玉,郎君之相貌却是正经的王者之相,老朽若说错一个字,愿将大好头颅双手奉。”
顾青失笑道:“算个命而已,算错了也没必要送人头。”
老者道:“郎君若有暇,何妨坐下一叙,让老朽给您算算前世今生?”
说起前世今生,顾青心中一动,然后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身后的韩介本想阻拦,见顾青已落座,也不便坏了王爷的兴致,只好朝后面使了个眼色,十余名亲卫跟了来,分散在顾青四周,状若悠闲地来回闲逛,可他们的活动范围却非常老练地封锁了顾青身前身后的丈许范围。
顾青坐在卦摊边淡淡一笑,道:“既然老人家有兴致,不妨为我一算,若算得准,卦金少不了您的。”
老者笑了笑,道:“老朽算卦不全为了卦金,只重‘有缘’二字,郎君今日与老朽有缘,所以老朽才叫住您。”
顾青含笑道:“敢问如何算法?”
老者递过一只竹筒,又朝竹筒内塞了数枚铜钱,道:“请郎君摇爻,老朽师承文王卦宗,铜钱数枚可知吉凶。”
顾青执竹筒随意摇了几下,然后朝桌一摊,数枚铜钱顿时掉出竹筒,分散在桌不同的方位。
老者的眼睛似乎有些不灵光,鼻子几乎贴到桌才看清铜钱的正反和方位,然后取过一枚铜钱用拇指和食指反复摩挲,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摩挲半晌,老者放下铜钱,悠悠道:“不知郎君想问何事?”
顾青想了想,道:“问国运,可卜否?”
老者一惊,抬头再次打量顾青,见顾青虽然身穿常服,但气度不凡,轩昂淡然,眉宇间起伏竟似山峦河海,有气吞天下之气势。
老者目光闪动,随即苦笑摇头:“恕老朽才疏学浅,以老朽生平之能,算不出国运气数。”
顾青哈哈一笑,道:“既如此,那就问问我个人的吉凶吧。”
老者点点头,指着桌的数枚铜钱,道:“郎君可知您刚才摇出来的是何卦象?”
“正要请教。”
“是乾卦,《易》曰:第六爻,九,亢龙有悔。”
顾青哦了一声,道:“不知何解?”
“乾卦到了第六爻,已是无可,巅峰之位也,是以称为‘九’,‘亢龙’便是郎君如今的极致之位,恕老朽直言,郎君应是人臣之巅的位置,进无可进,退亦有灾,处于这个位置的人,虽然地位已崇高至极,但其实内心是最彷徨的,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龙若飞得太高,难免招来灾祸,故而需要戒骄戒躁,凡事三思而行。”
老者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从卦象看,郎君虽然风光至极,然而实则危机四伏,灾祸隐于内,似有刀兵之厄,又有血光之灾,此为郎君命中注定的一道劫,若能安然度过,此生富贵不可言,若不能度过,不但尸首难全,更会遗臭万年……”
顾青仍然淡定,神色如常,旁边的韩介却实在忍不住了,怒喝道:“放屁!你这老神棍胆敢欺到我们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