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王府,街面已不见一个百姓,顾青触目所及全是披甲执戟的安西军将士。
这支军队已将长安城彻底封死,平日里那些对百姓商贾秋毫无犯,看起来像一只只蔫猫的将士们,在军令下达的那一刻,顿时化身为出笼的猛虎,而长安城便是属于猛虎的山林。
今日,顾青放出了这群猛虎,让他们在自己的山林里游弋盘旋,择人而噬。
甲胄在身,长戟在手,满城尽是虎啸龙吟。
顾青骑马前行,沿途遇到安西军将士,将士们纷纷让到路边,恭敬地朝顾青半躬行礼。
顾青一路策马朝承天门赶去,到了朱雀大街,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数十丈宽的朱雀大街空荡荡的,行人百姓早已躲进了家中,异地的商贾们住在客栈的木楼里,隔着窗棂战战兢兢地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将士,和打马从窗下路过的顾青。
顾青骑马走得并不快,安西军封死长安城后,其实胜负基本已经没有悬念了。
他此刻想的却是开拔出城的三路兵马。
“常忠马璘他们到哪里了?”顾青骑在马忽然问道。
韩介想了想,道:“他们两天前出城,马璘和孙九石所部应该还未与五万蜀军遭遇,但陇右军的仆固怀恩就在陇州附近,想必常将军所部应该与他们开战了……”
顾青嗯了一声,道:“传令斥候,八百里快马来回,每天至少向我禀报三次军情动向,让斥候告诉常忠,若两万骑兵不够,可临时令刘宏伯所部放弃迎击曲环,转向驰援常忠……”
“那曲环的河西军谁来迎击?”
“把河西军放进关中,兵临长安城下也无所谓,曲环若真选择与我一战,那时常忠和马璘战事已结束,而长安城内也有我数万将士,恰好对曲环形成包围之势,河西军多半会全军覆没,可惜了哥舒节帅亲手打造出来的河西军了……”
韩介咧了咧嘴,道:“曲环是条汉子,当初在大营时,末将还与他喝过几顿酒呢,但愿他能看清情势,不要干傻事。”
顾青叹道:“忠义难两全,曲环的任何选择我都能理解。”
二人说着话,已不知不觉到了皇宫前。
此刻的宫门外,两万余安西军将士早已列阵以待,他们在空旷的广场列出一个个庞大的方阵,每阵之间严丝合缝,方阵枪戟林立,静谧中透出一股冲天的杀意,将天空印染成灰蒙蒙的颜色。
顾青与亲卫们打马从方阵之间穿行而过,将士们见主帅到来,纷纷发出兴奋的喊杀声,长戟整齐划一地顿在地,一下又一下的节奏,如同催促进攻的战鼓。
策马来到阵列前方,承天门的金水桥边,陌刀营三千将士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穿着厚重的铠甲,手中的陌刀刀尖指地,雪亮的刀刃折射阳光,刺得人心发慌。
李嗣业迎了来,抱拳兴奋地道:“王爷,陌刀营已准备好,随时能攻进内城。”
顾青下了马,神情淡漠,眯着眼眺望面前巍峨的宫墙,悠悠呼出一口气。
从当年蜀州县城外山村里那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今日率十万精锐虎狼之师陈兵宫闱,试问鼎重几何,自己何曾想过竟有今日。
“咱们留驻在宫里的禁卫呢?”顾青问道。
“禁卫共计一万余人,正在宫内太极殿前广场与朔方军列阵对峙。”
顾青点头,当初借自己被刺杀一案,逼得李亨不得不答应让安西军接管部分宫闱防务,如今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安西军将士入驻太极宫,等于将这座宫城变成了完全不设防的平地,省下了将士们付出流血牺牲攻打宫门的过程。
顾青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传令,陌刀营入承天门,朝宫闱内推进,与咱们在宫里的袍泽会合,并向朔方军将士发出最后通牒,半个时辰内全部放下兵器投降,可免死,半个时辰后我军将发起进攻。”
李嗣业兴奋领命而去。
一名骑士手执丈长的旌节,骑马率先朝宫门奔去。一边策马狂奔入宫,一边嘶声大吼道:“奉顾郡王令,朔方军将士放下兵器投降可免死,半个时辰后,安西军将发起进攻!”
紧接着李嗣业扬起了手中的陌刀,大喝道:“陌刀营,进!”
三千陌刀营将士踏出整齐的脚步,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大吼,声声震荡人心。
…………
太极宫内,早已是一片兵荒马乱。
承香殿外,无数宦官宫女惊惶失措,他们匆忙收拾着自己的细软钱财,身影闪过殿门,对殿内几欲疯癫的李亨却仿若不见。
当宫中戍卫的安西军将士率先发难,与宫里的朔方军发生小规模冲突时,宫里的宁静便被打破,然后两只军队迅速集结,各自列阵对峙。
数万兵马集中在太极殿前硕大的广场,举戟搭箭严阵以待之时,一切都已控制不住,两军对峙时,整个皇宫全乱了。
承香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