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协同作战的友军,可到底仍是各不统属。会面打过一番交道,李天衢与李存璋、李存信等河东将领统领的藩镇牙军还是要各自上路,双方军马经过短暂会师,好歹以后若再相逢时知道彼此来路,也不至盲目出手而误伤了友军。
除了李存璋的态度友善,与李存孝水火不容的李存信相对也较为客气知礼。李天衢本来以为他仍是在算计着如何对李存孝使阴招、下绊子,可后来发现也不尽然。
因为引军离去前夕,李存璋、李存信都有意无意的向李天衢暗示:陈州官军与宣武军朱全忠互通声息,而眼下虽然巢贼反军势颓,可黄巢这个正主尚还不知所踪,我等也与李都将投缘,倘若贵部军马当真探寻得黄巢踪迹,非只是那朱全忠,都将何不遣快马来报与我军知晓,如此倘若能成就诛杀贼首大功,自然也要算上李都将一份......
看来这是有枣没枣都要打上三竿子...李天衢就知道自己凭着手刃孟楷、死守陈州这些战绩,也还没到河东藩镇众将高看一眼的程度。然而多一路兵马,便多一分指望,所以李存璋与李存信表现出善待礼遇的态度,李天衢心说也是因为陈州方面军力微薄,多半也无法独力争抢诛杀黄巢如此天大的功劳,是以他们便尝试着利用其它力量,再争取多几分截杀住黄巢的把握。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李存孝那驴鸟如此轻慢我等,李存璋、李存信佛口蛇心,说白了不是还试图利用咱们?河东那边没有谁能信得过,与虎谋皮的事,我等也绝做不得!”
位于兖州治下中部偏南的曲阜县郊野,就地扎营整歇的行伍当中,就听霍存忿声骂道。虽然当初还曾在宛丘城头拼命交过手,可是王彦章与霍存都是勇猛好战的将才,性情投契,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关系也拉近了不少,是以霍存话音未落,王彦章便接茬道:
“正是!就算咱们兵马不及宣武军、河东军势众,可是李兄不也曾说,要诛杀黄巢这等大功,也必须要由我等尝试去争夺。我瞧河东那干竖汉,倒还不及宣武军朱全忠入眼,李存璋、李存信说得好听,可倘若我等真能搜寻得黄巢踪迹,河东军要来抢功,仗着势大欺人,又怎肯分于我等什么益处?
我等按李兄指示,当然要争那不世之功。但这毕竟也是尽人事、听天命,成则一鸣惊人,不成便罢。可无论怎的,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河东李克用那伙!”
看来由于李存孝那厮实在是太招人恨,或许也是因为王彦章、葛从周、张归霸、霍存这些按原本的命途轨迹,本来应该是梁朝开国功臣,都曾参赴晋梁争霸大战的人物,所以与李克用河东一方势力就是命里犯冲。
然而与气汹汹、怒冲冲的王彦章与霍存等人不同,这一路上思索谋划的葛从周忽然开口说道:“这倒有些蹊跷,李克用要抢先诛杀黄巢,也是势在必得。李存璋、李存信示好嘱咐,试图多一路军马协作哨探,也是要尽一切可能尽快探寻黄巢的踪迹......
可是河东军既然如此急切,为何我等都已进入兖州地界,但河东藩镇却只有李存璋、李存信、李存孝统掌的骑军紧追撵杀。李克用与其统率的其他河东部众,却都被我等甩在了身后?”
葛从周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也顿时留意起来。当中张归霸又立刻问道:“从周兄弟,按你想来,这却又是何故?”
虽然葛从周面色平静,可是在他深思熟虑之时,双眼中似乎也有一抹光芒在跃动着:“若是我所料的不差,想必李克用再熬不了许久,却也只得黯然退兵了吧......”
葛从周此言一出,李天衢心中也不住暗赞道好个葛从周,也当真不愧是五代十国初期数一数二的智将帅才。这一路上他根据河东军诸部的动向揣测剖析,想必也正与史载中李克用不得已收兵撤返的因由相合:
李克用挥军自河中南渡,趋汝、洛,于太康、西华、王满渡接连斩获大捷,追击反军至曹州,却终究因兵乏粮尽而只得撤军。
信誓旦旦要取黄巢首级,李克用集结了蕃汉五万军马,甫一加入战役,便是所向披靡,杀得反军节节败退而锋芒毕现。可是李克用名正言顺的掌控河东藩镇,实则也不过一年上下的光景,储备的军粮有限,供五万大军日常消耗,又能支撑得了多久?
而且当初黄巢攻打陈州之时,又纵兵于周围数十处军州便如声势浩大的蝗虫一般到处剽掠,所过之处抢光、烧光、杀光...甚至“吃光”。李克用引兵追击,沿途也根本无法征剿粮秣补给。人是铁、饭是钢,再是剽悍骁勇的战士也不能终日饿着肚子厮杀。其他藩镇节度仍是作壁上观,而联合出兵的几路友军都是眼红心焦的要抢先诛杀黄巢,哪里会给李克用提供任何物资援助?
实则黄巢剩余的主力部众,大多都是被朱温、李克用两路藩镇军马杀溃打残的。可到头来却因兵乏粮绝,再考量到河东藩镇如今听闻由李克用的谋主盖寓,以及他的几个胞兄弟主持把守,在外拖延的时日久了也有后顾之忧,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