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大开,几块巨大的木板放下,横在壕沟之上。
在外面等候许久的这些散乱青狼骑,顿时一涌而出,闹出各种声响。纷乱之中,根本分不住秩序队列。不过此前那丁零还有后来赶来的可尔奴都在寨墙上仔细看了,入眼之处,尽是熟悉的青狼骑。而且都是最精锐敢战的那一部分,不然也不会被一个个百人队打得七零八落,贵人折尽,无依无靠的被打发出
去巡夜值守。
这些青狼骑满腹怨气会生事不假,但是绝不可能裹挟恒安鹰扬府汉兵而入,将执必部大营覆灭。
果然在可尔奴的注视之下,这些杂乱青狼骑直涌而入,看也不看站在寨墙上维持秩序的可尔奴诸人一眼,就直奔执必贺所在的烽燧而去。
整个大营都被惊动,本来在熟睡的那些青狼骑纷纷起身,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营中灯火顿时缭乱起来。而涌进来的青狼骑呼喊声也撕破了大营中的安静。
“咱们要见老汗!”
“不死不活的耗在这里,只有将咱们的血肉都耗干净!”
“老汗一向果决,这时候为什么不早早拿个办法出来?战又不战,走又不走,是什么道理?”
“一起寻老汗说话!”
这些呼喊之声,在营地当中带起了不少应和之声。有青狼骑加入队列,直向烽燧而去。队伍转眼间就壮大起来,从一百余骑,一下变成了数百人马混杂的规模!这几日的平静,不过是强压下来的。如此天候,小队人马也难以私逃,不然只有冻饿而毙途中的结局。在执必贺的深重积威之下,在失巴力可尔奴父子的竭力维持之下,执必部大营勉强维持了平静,若无
人挑头,只怕也一直不会闹起来。
但今日巡夜军马突然闹这么一出,一直潜藏在心底的怨气被引动,不少青狼骑就趁乱加入了这近似兵变的寻执必贺请愿的队伍之中!
一场伤筋动骨败战之后,总要上位之人拿出后续应对方略出来!
而可尔奴就冷眼看着这般纷乱场景,虽然今夜出事,在他的预料之外,但可尔奴也乐见其成。前些时日,他和父亲失巴力一起,竭力为执必贺弹压局面,可不是为了忠心耿耿!反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收拢失却了头领的青狼骑,现下已经掌握了四五百骑的力量,现下闹上一闹,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要是能迫得执必贺下令撤军,那么执必贺的威望,将崩塌得更加厉害。而他们父子,在撤军途中,还能借机进一步壮大麾下实力。等到撤回草原,面对那些失却了贵人部落的离心,谁知道执必贺还能支撑
多久,那时候只要有办法接好阿史那家,他这个军奴之子,未尝没有打起狼旗的机会!
野心都是一点一滴积累的,至少对可尔奴来说就是如此。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军奴之子的身份。虽然父亲是执必贺身边的亲信,所有人对他也有三分客气,但是对他血统的鄙视,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所以可尔奴拼力上进,打熬筋骨,每战当先到了近乎孟浪的地步。好容易才爬到了百夫长的位置。
但是这个百夫长,只是执必贺身边的亲卫头目而已。并没有分封帐落,并没有生口奴兵可以役使,并没有划出牧场,也同样不能父死子继。而可尔奴也悲哀的发现,这也就是他努力向上的尽头了。
说到底,突厥还是一个看重血统的部落!而另外一个同龄人,和可尔奴一起长大的那位少汗,执必思力。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执必贺从未让他去冒锋镝之苦。在可尔奴十四岁就上阵厮杀之际,执必思力还在看着汉书,穿着绸缎,悠游度日,将来
更要顺理成章的接下执必部汗王之位,站在那代表着草原民族的全部荣耀的狼旗之下!而这执必思力,终于身负厚望的出来分担族中事物之后,却是接连惨败。先是在云中之地将自己叔叔,阿贤设丢了。回返之后,马上就领精锐为先锋,精兵强将尽为之属,执必贺还亲自宰了几名略显桀骜
的军将为他镇场子。
结果又是一场惨败,上千精锐,近于全军覆没!
连那位敌将乐郎君都不屑于杀执必思力这个软蛋,只是将他掷下山崖。但是被青狼骑抢回来之后,执必贺连象征性的责罚都未曾有,而是迎入烽燧之中,细心照料调养!
可他可尔奴出击力战,不敌而败,好容易挣扎回一条性命。结果却是在雪地中狠狠挨了一顿鞭子!
那一刻,可尔奴就明白了,自己父子在执必贺眼中,永远是犬马而已。自己再有十倍本事,百倍努力,也止于此,再也不可能寸进!可执必贺偏偏也败了,丢了阿史那家亲授的青狼汗旗,在这冰天雪地中进退不得,军心动摇。而执必家人丁单薄,执必落落不见踪影,执必思力烂泥扶不上墙,而执必贺再威望丧失,执必家统治各部的根
基,已然摇动。
机会就这样突如其来,落到了满心怨怼的可尔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