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本就算不上清澈的甘醇浊酒,轻身入座的郭嘉缓慢地来回摇了摇头,道:“我想喝水,清水。”
“喝水?清水?”周瑜就像是听闻到一个极为滑稽的笑话,“你郭奉孝向来是好酒之人,美酒在前,为何不屑一顾,反而要清水?”
郭嘉没有作答,只是用手将桌上靠近自己的酒樽推回周瑜的面前。
“好吧,来人,拿清水来!”双掌发出清脆的拍手声,门外的亲信立刻奉命为周瑜提来两壶清水。
“奉孝,请自便。”见将两壶清水放置在郭嘉身前的亲信退出房间后,周瑜端起酒杯,向郭嘉敬酒后,开怀畅饮。
这次,郭嘉端起水壶将空杯倒满,以水代酒回敬周瑜。
“奉孝不是问在下,为何要请阁下来此么?你我二人此前虽不曾见面,却神交已久,不妨猜猜看我请你至此的原因?”
“我不猜。”郭嘉一本正经地说出有些任性的话,似乎不大给周瑜面子。
周瑜也不生气,继续调笑道:“猜一猜又有何妨?”
郭嘉将周瑜晾在一旁,自饮自酌了又一杯清水后,霍然起身道:“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行告辞了。”
“诶诶诶,别急嘛!”周瑜连忙伸手阻拦,请郭嘉重新落座在对面,又道:“我请奉孝前来,其实并无他意,只是想聊一聊这天下大势。”
国家也并非真的想离开,不过是为避免交谈的节奏被周瑜把控,才会以退为进,逼迫周瑜停止让自己猜谜。
“既如此,公瑾请讲。”郭嘉计策得逞,安坐着将先发言的权利重新交还给周瑜,打算见招拆招。
“好,那在下就抛砖引玉,敢问奉孝觉得,如今曹公的处境如何?”周瑜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问道。
“司空奉天子诏,兴王师讨篡逆,大败吕布,盘踞兖州日久,近日又替朝廷收复徐州各郡,声势如日中天,相信要不了多久,必能扫清寰宇,一统天下,还黎民以太平!”郭嘉正气凛然地说道。
“不见得吧?奉孝说得,恐怕太过乐观了。”周瑜眼中流露出不屑之意,冷笑着否认道。
这番轻蔑的态度并未激怒郭嘉,他面不改色地反问道:“此话怎讲?”
周瑜又饮下一杯美酒,解释道:“奉孝,你我皆是聪明人,在此独处坐而论天下之势,无须遮遮掩掩,为表诚意,在下就说几句心里话。”
“还请公瑾赐教。”郭嘉嘴上客气,脸上却气势不减地回应道。
“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治下疆域之广,在诸侯中也算佼佼者,兵锋日盛,更是不容小觑。
然而,曹公身处四战之地,南有刘备,西有刘表,北面更是有强敌袁绍!只怕要不了多久,袁绍就会跨河而过,南下直取濮阳等兖州诸郡县,届时,许都危矣,天子恐怕要落入袁本初之手,曹公今日之强盛,也将如镜花水月,消散殆尽。”
郭嘉冷哼一声,没有急于反驳周瑜口中那曹操不敌袁绍的论调,另辟蹊径问道:“如今在河北,袁绍与公孙瓒的正打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双方僵持不下,互有胜负,战事可谓悬而未决,你又凭什么断言最终得胜的是袁绍,而不是公孙瓒?”
“奉孝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周瑜飒然一笑,又道:“公孙瓒虽勇,如今气焰日盛,但此人并不似表面那般刚强坚忍,一旦其兵锋受挫,战事不利,势必会由盛转衰,到时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取灭亡,这等人物,又岂会是那袁本初的对手?”
郭嘉默然不言,心中暗自感叹周瑜果然名不虚传,三言两语之间,便切中要害,看清公孙瓒其人的长处与缺陷,从而敢于推断这河北双雄决战的胜败结果。
“公瑾能看到这一层,实属不易。”郭嘉由衷地赞叹周瑜道。
“不敢当,奉孝同样洞若观火,早已预料到河北战事的结果,只是在下想不通,奉孝你明知袁绍一旦得胜,便会一统河北,率数十万雄师南下,曹公必无力相抗,你又何必坐以待毙呢?”
“公瑾此言,何意?”郭嘉的眼神变得锋利不善,似乎猜到周瑜将要说些什么。
周瑜举着还剩一半酒水的青铜酒樽,耐人寻味地笑道:“话已至此,在下也就不兜圈子了。
奉孝,我兄长伯符,虎踞江东,有鸿鹄之志,又一向礼贤下士,若是你肯”
“住口!”郭嘉目光森然的看着周瑜,像是要将周瑜一口吞进腹中似的。
“你知不知道,就冲你这番话,我只需转告司空,你就不可能活着离开徐州!”待人虽不及楚云谦逊,但也算彬彬有礼的郭嘉,显然动了真怒,看来周瑜的话已触及了他的底线。
“你不会这么做的,不是么?否则此刻你已经离开此地,去告状了。”面对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郭嘉,周瑜异常淡定,看来对郭嘉的反应早有预料。
郭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奉孝,你我虽初次相谈,可我知道,你与我本质上是同一种人,你想胜我,我也同样想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