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已逾百年的大霁朝,虽则北部有女真、西部有氐羌,边境屡受胡人的侵扰。
但承弘帝算是知人善用,良将驻扎边关,所以现在百姓生活仍然可以算是富足,其都城云京,更是繁华如烟。
今日除夕夜,皇宫里亦是大宴。
此刻大霁朝御花园处,承弘帝带了一众嫔妃,并皇子皇女座于上位,重臣列座分席,观看起天上放的盛大烟花来。
烟火猝然窜上天空,又如繁花一般炸裂开来,颜色绚丽多姿,实在是让人感叹蔚为壮观。
光亮明灭间,承弘帝侧席的赵皇后,脸色却尤为的不好看,连这样美好的烟火,都看得漫不经心。
如今赵太后的病情是越发重了,连这样的大宴都不能出席,只能在永宁殿内,由人日夜不息地照料着。
今日上午时,赵皇后去看了自己的这位姑母,老眼浑浊、双鬓花白,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种欺面而来的,仿若风前残烛般的暮年老态,让赵皇后心中一阵不安。
侧头望向自己的夫君,这个天下人的君王。
年纪尚不到五旬,发间略有星白,但精神仍然矍铄,此刻唇畔笑纹略深,仰着眉头看向灿烂的烟花。
他或许也是挂心赵太后的吧,日日派人去嘘寒问暖,往永宁殿源源不断地搬着补品,连言官都写着他与赵太后一番的母子情深。
且再过一个月便是太后的八十寿诞了,近些时日里来,对寿宴上的一应安排布置,时时挂心慰问。
总之从明面上看来,承弘帝对赵太后的有着满腔的濡慕之情,仿若亲子。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赵皇后有些不确定,自己虽是与他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却还是对枕畔的这个人看不透。
自己是赵太后指认的皇后,这个男人一继位便娶了自己,当时前朝是自己亲姑母垂帘听政,所以后宫里自己这个皇后也做得越发稳当。
纵使在九年前,姑母已经还政于他,但这个男人多年来与自己相敬如宾,态度没有半分变化,亦不见有厉色时刻。
可越是这般,自己便越是不安。
赵皇后又低头望向下席的明国公,众星拱月的坐席,与同僚豪爽敬酒言谈,那是她的父亲。
他眉间满是欢欣,似乎还是那个位高权重的一等国公,似是一点都没想到尚在永宁殿的赵太后。
想起那犹如老树枯枝般的手,赵皇后终于是悠悠叹了一口气。
太子姜玞见着上首的母后,似乎面色不太好,弓着身上来问安。
“母后可是身体不适?”
赵皇后看着自己一手扶植的太子,唇边有了些笑意:“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将韫儿的领来本宫身边吧。”
姜玞将一个八岁男童带了上来。
赵皇后抚着这个男童的额头,眼底终于露出了满意:“韫儿今天过的怎么样,这些菜品合不合你的胃口,跟祖母说说。”
姜韫略偏着头,脸上显现着天真:“今日宴会上,孙儿过得很是开心,且还有这烟花,也是十分好看的。”
“韫儿喜欢就好。”赵皇后慈爱了神情,将姜韫揽在身前默默不语。
“外祖母好生偏心,都不过问絮儿今夜过的怎样。”惠淑郡主娇俏着上来就拉赵皇后的手。
赵皇后在后宫权威极大,多年来却只生了一个女儿,当时还是赵太后临朝称制,直接封做端和长公主,长公主嫁与温家,至今却也只有这一个女儿温絮,封做惠淑郡主。
因中宫多年无子,赵皇后便抱了一个宫女的儿子养在身边,他就是姜玞,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所以说皇太孙姜韫,其实和赵太后并没有血缘关系。
惠淑郡主一贯骄矜,自然是见不得自己嫡亲的外祖母,对着一个不如自己亲近的外人慈爱的,就算是皇太孙也不行。
赵皇后看着娇俏的十一岁的少女,笑意也就越发深了,拉着外孙女儿的手上前来:“可真是个爱吃醋的,不过是你看烟花看的呆了,我便不好再叫你罢了。”
又伸手捏捏温絮的脸颊:“惠淑永远是我的心肝儿,哪里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温絮对着姜韫从鼻中哼出一声来,满面得意的扑向赵皇后的怀里,咯咯直笑。
姜韫仿似没看到一般,只是默默退到旁边去了。
这场除夕宴办的宾主尽欢,下位的重臣挨座敬酒,承弘帝仿佛心情很好,一一都接了。
终于轮到明国公了,只见这位豪横惯了的国公爷,往面前的杯中倒了满满一盏,身形都未起,直接单手举起对着上首喊道:“皇上,这也不知是我第几次参加宴会了,每次的章程都一模一样,这次便随意些,想着你应当是理解的。”
口中说着随意,神情和动作也随意至极,满面倨傲,似乎并不把上首的皇帝放在眼里。场面似乎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