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大少爷?哦,那快请进来......”
对牛二的禀报,谢宇钲有些心不在焉,他瞟了桌边的一个村民,问道,“袁飞是吧?你们几个很好,敢和本特派员一起,冲在前面,算头功......”
谢宇钲一边说着,一边提起笔,蘸了墨,就要在账面上笔走龙蛇,但他马上就遇到了拦路虎:他被这个村民名字中的“飞“字难住了,这“飞”字的繁体倒也见过,但这会儿提起笔来,却忘了具体怎么写了?
桌边几个村民喜滋滋的,见谢宇钲这模样,不由有些诧异,这年轻官儿怎么啦?
眼见谢宇钲笔尖上的墨汁越汇越多,渐渐汇聚成滴,越来越圆,越来越饱满......末了,终于倏地滴落下去,落在账本上,慢慢洇成一个大黑点儿......众人发出会心一笑:想不到呀想不到,这南京来的特派员,也晓得村里写字的习惯,他笔下的“袁“字,画得可真圆溜哪。
谢宇钲思忖半晌,始终未想起记忆中的“飞”字繁体写法,就在犯难之时,牛二已领着一个穿长衫的胖子走进屋来。
来人脸庞圆润,目光明亮,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儿,年龄约在二十六七岁,浑身散发着的浓郁书卷味儿。
谢宇钲迅速回到正常状态:对呀,来人可是海归,是这个时代绝对的精英,万不可怠慢......嗯.......一个海归,记个账应该不成问题吧?这毛笔字加繁体字,实在有些烦人。
他放下笔,转身迎上前去。
“特、特派员,“牛二抢上半步,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村的文曲星,陈清华大少爷,留学东洋,整整三年,今年年初才回来。”
说着,又向陈清华介绍谢宇钲道,“大少爷,这位就是国府来的谢特派员,一身本事可大了......嘿嘿,那刘大虫只一个照面,就直接吓瘫了,连捆绳子都费劲......哈哈......”
“哎呀,您好哇,特派员先生,您一出手就解决了我们村的一桩大麻烦事,您可是我们村的大贵人哪......”陈清华拱手为礼,语气诚恳,眼镜后面,目光闪烁着喜悦的光。
“清华少爷过誉了,我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倒是清华少爷一回来就主持开圳开田,造福桑梓,赤子之心,让人钦佩!”谢宇钲的话也是由衷的。
面前这个青年海归,虽然没有留胡子,但气质上有些像照片上的一个先烈,颇有些忧国忧民的样子。
“清华少爷,你来了就好,这个摊子,就交给你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谢宇钲就迫不及待地步入正题,捏起桌上的毛笔,递给了陈清华。
陈清华也不客气,接过笔,就按谢宇钲的提示,在桌前坐了下来,开始为村民们记功。
他写的是正宗小楷,字迹温润俊秀,与谢宇钲刚才的虫篆鸟迹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看得谢宇钲脸上热辣辣的。
谢宇钲来不及生出更多感概,就感到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紧跟着脑袋缺氧似的一阵昏晕。
牛二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特派员,你怎么啦?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没什么......”谢宇钲赶忙扶住桌沿,连连深了几口气,才稳住心神。从昨儿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血糖低得甚至都影响思维了。
不这么想还好,他这么一想,肚子里就更显饥饿。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打量起这陈氏宗祠来。
这是典型的江西民居,砖柱结构,高堂大屋,上堂下厅,厅堂之间有个青砖砌就的天井。此时,阳光正从屋脊上落下来,抚着天井里青砖上的青苔。看阳光的角度,现在已经近午,大约十一点钟左右。
“特、特派员?”谢宇钲正神游物外,这时,身旁有人轻声唤道。
转头见是温文尔雅的陈清华,谢宇钲笑了笑:“清华少爷,都给大家记好功了?”
陈清华神情谦恭,但他的回答却颇令谢宇钲意外:“回特派员,只、只记了三十余人,还差百多人没有登记,不过,我让管家代劳了,我想......”
“哦?”谢宇钲微感意外,心想,终究是公子哥少爷呀,不耐烦料理这样的俗务......冷眼扫去,见代替他坐在方桌前的是一个中年人,正襟危坐,悬腕挥毫,看他那样子,倒是轻车熟路,显是料理这类事务的高手。
陈清华见谢宇钲眉头挑起,脸上似笑非笑,不由脸上有些讪然。
这时,旁边的牛二察颜观色,读懂了谢宇钲的心思,凑近前来,陪起笑脸,轻声说道,“特、特派员,清华少爷不是偷懒的人。是我刚才跟清华少爷说,说......说特派员刚在山里遭了匪,随从人员都失散了。现下,特派员怕是早已又饿又累,清华少爷一听,就要请特派员到家里去,用饭歇息......所以......”
原来如此......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