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无耻之徒”,让谢宇钲有些莫名其妙,抬眼瞥去,就见紫骝马上的女子,说了这么一句后,就丹唇紧抿,不发一言,只有目光有如实质,冷冷扎来。
“大小姐谬赞,在下愧不敢当!”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阳光普照的面容上毫无怒气,“在下觉得,这一句夸赞,还是奉还给令兄令父,会比较妥当一些。”
骆绍槿闻言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她陡然想起那个与长工私奔的十四嫂,想起报纸上刊登的靖卫报剿匪战报她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脸上不由闪过一抹羞色。
为了掩饰,她哼了一声,对他的话不予置评。这时,眼角余光里,行来一匹高头大马,看那骑士意态从容的样儿,显然也是个骑术高手。
她冷眼扫去,只见那马上是个身材傲人的女匪。令她意外的是,这女匪粗布衣衫、不施粉黛,却也娇靥如花,容光慑人。
可恨的是,这女匪来到路口,竟然指派起她父亲来:
“骆老爷子,快走罢。”平心而论,俏飞燕的语气还算温和,但在骆绍槿听来,却分外刺耳。
只见骆绍槿娥眉一挑,就要发作,立在路口的谢宇钲却哈的一笑,抢白道:
“骆小姐不必如此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无缘无故的恨。此番我们远程拜访贵府,多有冒犯,其根源实在令兄骆团总身上。”
“我哥是官兵,你们是贼,他不打你们打谁?”骆绍槿哼了一声,嘴角浮上一抹讥诮,“说到底,这世上的路千万条,该走哪条路,还不是你们自己选的。脚长在自己腿上,怨不得别人。”
“骆小姐,你错了。在这个世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土匪当中,自然有不少为非作歹之徒,但大多人原本还是善良百姓,只是被这世道逼得走投无路,才无奈上山落草的法有千条、罪有百宗,各有轻重。令兄打破各大山寨,不分妇嬬孩童,都一概斩尽杀绝这样毫无人性,是何等样的凶残,比土匪暴虐百倍千倍就抛开道德法律,就像你刚才说的,世间的路有千万条,脚长在自己身上,怨不得别人。”
“令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以贵府才有今日之祸。今日,你要想救回贵府的男丁女口,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令兄将抓到的六十九人释放。那就皆大欢喜,不然的话”
谢宇钲听三哥说起过纠云寨被的人数,只依稀记得六十几人,没记住具体数字,现在说到这儿,既然记不住,他认为不妨往多里说。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冷冷地看她一眼,见她全神贯注地望来,神情很是紧张,便无声一笑,“不然的话,那就各自披麻戴孝、焚纸烧香吧。”
阳光下的田野生机无限,随风翻卷的稻浪,温柔地拍击着远近道路村庄、篱树人家。谢宇钲语气淡然,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像是随风吹来,又随风飘远似的。
骆绍槿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人身上有一股书卷味儿。
她敢打赌,面前这家伙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刚才的一句话:在这个世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居然沦落到与土匪为伍?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谢宇钲说完,见队伍已经全部离村,正步履匆匆奔向桥头,便轻声发出指令,游哨组和指挥组交替掩护,撤向桥头。
俏飞燕擎出了花机关,押着骆老爷子走向桥头。骆绍槿策马亦步亦趋,看看到了桥头,骆老爷子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由于双手抱着大白鹅,一时平衡不及,摔了个嘴啃泥。
“阿爹!”骆绍槿大惊失色,飞身下马,扑了上来。不想却被谢宇钲手里花机关逼住,笑道:“骆小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还是请回罢?”
骆绍槿脸上冷若冰霜,一对妙目定定地盯着谢宇钲,寸步不让:“我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拿我自己换我爹!”
她的声音冰冷,好似是从骨头缝渗出来的。
“不行,我不能同意!”谢宇钲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骆小姐貌美如花,山寨中龙蛇混杂,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他的神态十分诚恳,语气非常坚定,不容置疑。
“”骆绍槿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无耻之徒!你露馅了!你原来还有顾忌,原来你也晓得你们山寨中都是些什么货色?原来你并不能完全掌握山寨中的大小势力,哈哈。”
这时候,骆老爷子已经被人搀着爬起,走下河岸,上了浮桥,正想回望桥头的女儿,冷不防旁边俏飞燕冒出一句:“老哈哥,你将这老的押过去,我去押了那少的,一并带走。给脸不要脸,一味跟谢指挥胡搅蛮缠,有完没完?”
“别,别,别呀,俏掌盘!”骆老爷子闻言,唬得魂飞魄散,慌忙紧跟几步,以身体堵住俏飞燕,哀切地恳求道,“求求你,阿槿不懂事,我、我让她回去,一定让她回去。你消消气,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