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曦不想学棋了。
因为春天对于她来说,意味的并不是美好,而是沉重。
毕竟,春天不止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他更是成长的季节。
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这份代价,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粒米,一滴水。但同样也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份代价是一座山,一片海。
开学的学杂费、棋室的培训费、日常的生活费,对于曦曦来说,不但是山和海,而是一片永远看不见尽头的天空。
虽然她的棋下的越来越好,就算是那位极其挑剔的老师,都认为她会是班里第一个定段的小棋手。
但她学棋的费用,并没有因为她的棋下的越来越好而变得越来越少。
反倒是,她的老师还想让她去更为昂贵的“晋级班”去快速定段,成为业余棋手。
那一小时高达上千元的学费,对于曦曦来说,就像是一块巨石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
毕竟,三个小时的课,就足以抵自己母亲一个月的工资。
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也是极为讽刺的。
但曦曦的母亲却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感觉到讽刺的天方夜谭。更不觉得这是一样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不平等交换。
毕竟,这昂贵的学费背后,代表着师承二字。
如今,想要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棋坛快速出头,师父是绝对少不了的。
一个有名望的师父,不仅能让他的徒弟跨越段位去与高手对弈,更可以开阔徒弟的眼界。
对于一个棋手来说,眼界这两个字,有时候比棋力更为重要。
因为,棋力有时会随着年龄增长,记忆力的减退而变得大不如前,但眼界不会,他只会随着年龄增长和阅历的增添,而看的越来越远。
曦曦的母亲,认为这就是曦曦的大好机会。
她没有犹豫,咬着牙同意了这昂贵的学费。
也因为这昂贵的学费,在这个春节,曦曦的母亲几乎豁了出去。
她接了三份工,在万家灯火的日子里,她没日没夜的工作着。她似乎不知疲倦,也感觉不到孤独与寂寞,她的眼睛里好像装的是对女儿的爱。
但实际上,她知道,她眼睛里装的是恨,是对丈夫的恨。
她想,女人,应该是水做的,虽然水看上去柔软,但实际上又有什么能比水更加坚韧呢?
这个坚韧的女人,在春节这八天,不眠不休挣了整整七千块钱,她拿着这七千的血汗钱,望着懂事的女儿,她没有动容,也没有任何埋怨。
她只是平淡说了一句,你要好好学棋。
一定要出人头地。
曦曦接过了这七千块钱,她心中意外的没有任何感动,她只有着愧疚,一种说不上对谁的愧疚。
……
曦曦顺利的在老师引荐下拜了一名职业棋手为师。
她用七千得到了一张考究,还有一眼就能看出上了年纪的棋盘,她也用七千买下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叫无为,是她喜欢道家的师父,给她取得字号。若无意外,以后曦曦走上棋坛,人们可能会更多的记住她无为的名字,而不是父母取的曦曦。
这是一件好事,她的母亲说,这个名字绝对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轰动棋坛。
但曦曦却觉得,换了名字的她,好像已经死掉。虽然她不懂什么是死,也不懂无为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什么。但她懂得是,有了新名字的她,在之前的普通班里,好像变得让人尊敬了许多。
曾经那看不起她的小胖子,那总是欺负她抓她头发的小眼镜,现在望着她都是满脸笑容。
她又有些弄不懂,为什么这帮和她差不大的孩子们,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比大人还要市侩的大人。
不过,至少有一个人,对她一如既往的好。
……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啊。”
“这当然是因为你先喊我老师好,我才会对你好啊。”
“你问我老师是什么?”
“老师大概就是用尽一生教你做好人做好事的引路人吧。”
“你问老师求不求回报?老师应该求回报,不过老师的回报,可比普通人想要回报要多很多。”
“因为老师最想要的回报就是学生长大了有出息有本事,这样说出去,老师脸上才有光呀。”
“你问我什么是出息什么是本事?”
“大概就是成为一个有着独立思考与梦想的人,这种人不必太有钱,也不必太有名。他们只需要认认真真完成自己手上要做的事情,对生活对事业保持着热爱。那他就是有出息的人。”
“我有很多老师,这些老师,大多都是默默无闻的人,他们教出的学生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但他们却有着很多职业没有的自豪感。”
“因为,普普通通的人大多数也都是热爱着生活,都认真生活的人。”
“他们恰恰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