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的问题,难倒了道士。他抬着头又低下了头,他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那么重要。”
“既然你也知道职业棋手没有那么重要,那为何要纠结职业棋手这四个字呢?”杨铮笑道。
“是我唐突了。”大道士也不是一个固执的人,相反多年修道的让他养出了一份“拿起也能放下”的心性。
“那我再唐突的问一句,您的师父是谁?您究竟是佛家的棋还是道家的棋。”不经意间,道士对杨铮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
他的眼睛还有刚才落俗的举动,也随着他的“您”字,变得自然起来。
“我的师父是老周,对于我的棋我也不知道是佛家还是道家的棋。”
“老周?”道士和一旁的张老还有鹏飞回忆起如今棋坛里的风云人物,但想了许久,他们三也想不出当今棋坛会有姓周的高手。
其实也不怪他们,老周今年已经九十来岁的高龄,他退隐棋坛足足已有三十年,这些小年轻不知道老周也是自然的。更何况,老周并不姓周。
他本名叫王之树,老周是他退隐之后,为了纪念养母而改的。除了极其亲近之人,老周的知名度,还远远不及现在风头正劲的鹏飞。
但他之前的名号,却响震全国。
“象棋英雄”,还有“当世棋圣”!
……
“这就怪了。”道士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老周是谁,他只能望着杨铮那双白皙的手试探说道:“来一盘?”
杨铮没有拒绝。
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会在棋盘上拒绝任何对手的人,尤其在今天,他望着道士的圆。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着胜算。
毕竟,道士虽然棋力惊人连胜两名象棋大师,但他却比起老周差远了。
这种差距,不单单是棋力,更多是阅历,老周的圆,是血与泪铭刻出来的。
而道士的圆,则是心与法勾勒出来的。
他很自信,自信到他把红方让给了杨铮,并在杨铮使出当头炮时,他浑然天成的使出了“马儿跳”。
道士的棋很自然,自然到杨铮觉得,他不是在和人下棋,而是和一座高山赌着气。
道士就应该是高山,因为他的每一步都踏实到让杨铮似乎无路可走。
他更是一座陡峭的高山,甚至比华山还要险峻。
因为想要登上山的高峰,必须就要走他的路。
他的路很漫长,也很狭窄。
他的路更是只有一条弯曲狭窄的小道供游客攀登。
杨铮小心翼翼地走在道上,他贴着山体,眼里似乎只能看到一片在石路歪曲之后的空旷。
他走的很小心,但他走的也很放心。
因为这座高山虽然险峻,但他却是一座“堂堂正正”的高峰。
无数前行者,早就为后路人扫平了山路的不合理。
无数先行者,也为了后路人踏出了一条没有陷阱的道路。
虽有险,但无绝。
不知为何,杨铮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六个字。
他昂着头仰望着山顶处的孤松,他慢慢离开了山体。
……
道士和杨铮的对弈,让四周懂棋的观众鸦雀无声。
鬼手张老望着棋盘上一手又一手的交错,他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仅是他,鹏飞望着棋盘上的交锋,他除了感觉到不可思议以外还有着一丝敬佩。
因为他好像看见了一位孤独且瘦弱的攀登者,正在大无畏地挑战着眼前的高峰。
在他眼里,道士无疑就是高峰,杨铮就是那无畏的攀登者。
这位无畏的攀登者,不但不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对不可能取胜的未知充满着畏惧,反倒是他对不可能取胜未知充满着渴望以及好胜心。
这份渴望和好胜心,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
这份渴望和好胜心,好像也超越了时代,超越了年纪,超越了这个总是劝人平庸度过一生的世界。
这份渴望和好胜心,更让这本是一边倒的棋局,胜负难料。
也毕竟,在不知不觉中,攀登者已经攀登到山腰,他仰着头时望见的也不仅只有孤松,他还有小草,小花,以及一块磐石。
道士这座险峰,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身上居然会有人挂在山腰处,他有些意外,但他并不觉得这个人会登上山顶,踩在自己头上。
他也看上去只是再写意的抖动着身子,但他的写意,却让一粒粒大小不一的石子在不经意间落了下来。
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子好像慢慢在落下的过程中变成了一块块来势汹汹的滚石。
它们好像要赶走这个敢于挑衅他们的攀登者。但这一块块滚石好像砸不动这位年轻的攀登者。
虽然这一块块滚石砸在年轻攀登者身上传递来的全是剧痛。但他的眼睛却依然坚定。
他摸索着山体,脚下一步一步的往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