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县城东,离薛家集还有三十里左右,周小正实在憋不住了,他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全副官家仪仗的知县,又看了看身边的武文鸯,心里满是疑惑。
“武伯爷要把小弟带去何处?这里是襄阳府的光华县,就算要去南京应天府的话,咱们得去武昌府坐船吧?”
武文鸯现在可不是一副陕西老农的打扮,他穿上了伯爵的斗牛服看起来威武的紧,他笑嘻嘻的看着周小正。
“周兄弟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怎么?还怕武某对你不利?”
周小正摇头笑了笑,这个问题他在发现武文鸯不进洛阳,而是直接绕路往南阳去的时候就想过了,不说黄从周(叶明周)这层关系,就算是单单从圣教和叶明的准盟友状态来看,他也想不出武文鸯要害他的任何理由。
“伯爷说笑了,您贵为大明伯爵,要杀我周小正这样的区区武夫,还用得着这么绕圈子?再说您是周哥的亲表兄,我相信周哥!”
“那行,就让老哥先卖个关子,等到了周兄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完武文鸯狠狠瞪了一眼身后臊眉耷眼的光华县知县。
光华县邓知县有些心虚的看了武文鸯一样,他是今年才通过省考,然后到光华县任知县的,结果刚上一任,就被心中不满的张县丞阴了一把。
上面的意思,是要求把那个周娘子和他丈夫接到县城来照顾,结果张县丞故意把公文给藏到了角落里面,导致邓知县压根不知道这事,几天前他知道后,赶紧去做了补救,但也没时间把人接到县城了。
你娘的!堂堂正印知县被县丞给阴了一把,估计今年的考核,肯定会不及格了!
不过一想到张县丞被武伯爷一巴掌打了个满脸花,还被北镇抚司听风处拘押,只等着吏部行文同意,就会押送南京应天府的诏狱,邓知县的脸色又好了很多。
。。。。
薛家集市集外的小河边,周娘子正在轻轻的捶打着浆洗的衣服,十二岁的小姑子,在帮她看着四岁的竹娃子。
他们专心致志的在找躲在石头下的小螃蟹,每当从河中捞起来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时,两人就会大声的欢笑了起来。
周娘子突然看的有点出神,十年前,那时候他跟小姑子差不多大的时候,也会跟弟弟一起上树摸鸟蛋,下河抓鱼抓螃蟹。
那时候爹爹还在,经常能从矿场带回一点点好吃的,有时候是不知道哪来的一点白面馍馍,有时候路边摘的野萢。
运气好的时候,还会带回来一些陷阱里套住的野味,娘的手艺总是那么好,就算一只小斑鸠,也能做得比肥猪肉还好吃!
可这一切,一瞬间就变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爹爹就没了,眼泪还没擦干,一个凶狠的衙役,就把自己像捆一只小鸡崽子那样捆住。
母亲想扑上来就自己,被衙役一脚就踹翻在了地上,七岁的弟弟被吓得躲在门板后浑身发抖。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刻,一声声的喊着她的乳名,并大声哭叫着的母亲,还有弟弟门板后如同受惊小兽一样发抖的身体。
不知道他们活下来没有,周娘子四处打听过,但没人知道,有去过郧阳的人说,那里的人不是跟着信教的走了,就是死了,累死、饿死、被恶霸、山贼乃至官兵杀死!
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一队打着仪仗的队伍经过了河边,周娘子一下就跳了起来,能有这么大排场的,一定又是县城来人了,而且一定又是去她家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虽然她泼辣又大胆,但仍然不过是个农妇,尽管嘴上安慰着丈夫,还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怕得很!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大队大队的衙役,甚至还有拿刀背铳的兵士,起码有上百人围在了她家门口。
周娘子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她有种感觉,这两个月来发生的怪事,要水落石出了。
“啊……!啊……!”周小正一阵天旋地转,这个杀人不眨眼,死在他手下各色人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的白莲教残酷军官,这会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张了张嘴巴,一瞬间有千言万语想出口,却只换来了两声哑巴一样的叫声。
虽然已经十年没见过了,周小正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对面那个抱着孩子的女子是谁!
虽然姐姐长高了些,也稍微胖了一点,但那张脸,那张他躲在门板后透过缝隙看过无数次的脸,他永远也不会忘。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我的正伢子啊!”周娘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她放下手中的儿子,飞快的跑了过去。
跑到差不多离着十几步的时候,她又猛然刹住,她想要擦干不断从眼睛里涌出来的泪水,想要好好确定下这到底是不是他弟弟,但却总是擦不干净!
“姐姐!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姐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还有亲人在,我周小正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