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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郡
杨望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手里的牛筋弓弦已经拉到了极限,整个犀角弓身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箭做对准了前方二十丈开外的头鹿。
那头鹿正藏身在一片白桦林中,安详地啃食着清脆的树叶,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灾难。
在这样一个略显寒冷的日子里,清脆的树木能够很好的为它提供防护,一般并没有人会来到这个地方狩猎,这使得这只麋鹿的警惕性并不是很高。
而杨望现在需要做的,是轻轻松开钩住弓弦的食指与中指,然后锋利的箭镞会在一瞬间穿过枝条的问隙,刺穿棕黄色毛皮,击穿血肉,把这只麋鹿的心脏击得粉碎。
时间也不知道是过去了一瞬,还是过去了一阵子,杨望的手指终于动了。
一支翠翎箭应弦面射,牢牢地钉在了距麇鹿只有数寸距离的白桦树干上。
受了惊的麋鹿猝然跳,撞得身旁的树木一阵摇动,然后它四蹄飞扬,慌张地朝着树林深处逃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杨望站起身来,抬眼望了望空荡荡的林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苦笑。
他把犀角弓插在泥土上,走到树林中将钉在树干上的箭杆用力拔了下来,随手持了将有些歪斜的尾翎,插回到箭壶里去。
还有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从雪堆里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积雪。
杨望走出树林,比画了一个遗憾的手势。
那少年盯着白桦树干上的箭痕,眼神闪过一丝不满:“以你的准头,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失手?”
“那可是一头母鹿,”杨望辩解道,“你看它肚子大大的,也许很快就临盆了。”
“你心肠这么仁厚,还是把箭还给我吧!”
少年愤愤地说道,把杨望箭壶里的箭拿出来,扔进自己的箭壶里。
杨望讪讪赔笑道:“想到马上就有幼鹿降生,嗷嗷待哺,我哪里还能下得了手啊。古人打仗尚且不杀黄口,不获二毛呢,何况头怀孕的麋鹿。”
少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麋鹿临盆,你说不忍下手,野雉护家,你要成全其义,鸿雁当头,你又说仁者不阻归家之禽,我说你这是打猎还是讲学啊?咱们在这儿趴了一整天了,可还是两手空空哪!”
说完他摊开双手,重重甩了几下。
杨望道:“阿懿你不要发怒,我等一下再去林子里转转,也许还能猎到山免,孢子什么的。”
少年两条淡眉一耸,一脸怨愤瞬间收起,淡淡道:“算了,天色已经不早,咱们早点回城吧,否则我爹和大哥又要哆嗦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留给杨望一个背影。
杨望知道他的脾气,也不辩解,默默地把弓箭挎在背上,裹上麻巾,尾随他而去。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浅嫩的青草走出了山林。
山下有几个苍头正围着火堆取暖,旁边树上还拴着两匹棕色的骏马。
看到两人下山,苍头们纷纷喊道:“司马公子、杨公子回来啦!”
一群人踩火的踩火,牵马的牵马,还有人把烫好的酒倒进皮囊里,递给他们。
被称为司马公子的少年接过皮囊,熟练的灌了一口,随即扔给了杨望,然后摇摇晃晃地自顾跨上一匹坐骑。
杨望尴尬地啜了一口酒,交给苍头,跨上另外一匹马。
那些苍头见他们两个都两手空空,知道今天没有收成,都不敢相问。
少年左右环顾一圈,一挥手:“回城吧!”
苍头们各自收拾起帐篷器械,紧跟在两人马后。
青年与杨望并骑而行,却故意不理他,抓着缰绳四下张望。
他扭动脖子的姿势与寻常人不同,双肩不动,动作幅度极小,速度却很快,一瞬间就能从一侧转到另外一侧,如同头极度警觉的狼。
“其实我平时射马蹄靶射得挺准的,只不过一想到要射活物,总是不由自主心生怜悯,我听说君子……”
少年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这个人呐,性子太柔了,你在家父身边学习极好,只是无人举荐,若是得到举荐,为政一方,必然是极好的能吏,但是……”
话没说完,杨望一挥鞭子,在马屁股上响亮地抽了一记。
坐骑发出一声嘶鸣,奋蹄狂奔,自照朝前跑去,把后面的人用开数十步远,青年只能苦笑着扬鞭追赶,群苍头紧紧理在后面,连呼带喘。
这队人不一时就走上了官道,沿着官道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便能隐约看到远处温县外的起伏轮席。
少年马路不停,已经只剩下远方一个小小的背影,似乎打算直接冲进城里。
杨望看到苍头们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不忍,便索性放慢了速度,让坐骑慢慢溜达过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远方青灰色城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