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廉田周大虎知道,北方九边有正德皇帝清理军官占田失败后设置的养廉田,均由武将世袭,招募家丁或奴役军户耕种。山西镇就是九边之一。
“田亩收成和缴纳如何?”
“正常年景上田每亩约有一石收成左右,需上缴卫所子粒一半,租种上官养廉田缴纳六成子粒。”
一半就是百分之五十,而明初军户的负担是三顷以内(100亩为1顷),不服杂役,三顷以上需与民户一起承担杂役,每亩赋税初为一斗,后为二斗四升。现在折算下来赋税高达五斗甚至更多,太黑暗了,自有军田五口人才十五亩,北方地贫产量低,只有广种才能薄收,没有一定数量田亩数根本养活不了家人。
而租种军官田亩,上缴更高,负担更重,如此负担算下来,风调雨顺自有田亩一年才打十五石粮食,上缴籽粒后只有七石半,按每石现在斤数一百八十八斤计算,才有粮食一千四百余斤,,家中五口人,每人每年才合不到三百斤口粮,如何能顾住生活?
即使加上租种的十五亩,上缴六成,所得六石约一千一百多斤,五口人共计粮食二千五百多斤,每人合约五百斤,看是够了,别忘了,人除了吃粮,还有油盐酱醋,生活上的其他开销,堪堪温饱而已。而大明末年,天灾人祸小冰河期,又有多少风调雨顺的年份?
周大虎记得,明初规定凡军户(世袭为兵的人户)都授予一份屯田,一户约五十亩(低时仅二十亩,最高不过一百二十亩),屯田不得转卖倒手,如今看来皆是军官兼并屯田据为己有,强迫军户为其耕种,军户被迫逃亡啊。
军户以屯田为生活依靠,军户无田可种,几乎沦为牛马奴隶,不逃军天理不容。
周大虎没想到卫所军户生存会这么苦,大明高层不知道吗?当然知道,但是牵扯太大,决心和魄力不够,得过且过而已。
周大虎两世为人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来了这里,听了情况,心中更是怒意滔天,这些卫所高层和大明朝廷的所作所为,和不作为都是取死之道啊。
周大虎忍住心中怒意,不断在心中重复着“这是人家地盘,这是人家地盘”,胸中长吁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今年能顾住生活吗?和你家的情况差不多的,在军户中有多大数量?”
问到这里,诺大的大男人开始掉泪,哽咽着说道,“大人,今年老天爷山西大旱,颗粒无收,家中积攒的余粮不够吃啊,现在已经吃完了,朝廷救济省着吃也只够吃十天半月。”
“要不是这次守城发有口粮,大家恐怕要出去要饭才能活下去呀。”
“大人,像我家情况的军户,占绝大多数,那些无田和田地太少顾不住生活的,都逃军了。”
周大虎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不至于此吧,军户在卫所当兵不是有月粮吗?有月粮就不至于要饭吧?”
三十八岁的军户大汉道,“月粮欠缺,已经三个月没有领了,领了也顾不住生活。”
大汉长叹一声,眼神更加昏暗。
“不对吧,月粮军士每月支米一石,吃不饱也能糊口。”周大虎说道。
军户听闻后瞪大双眼一副见鬼了的表情。郭从候这时插话道,“一石月粮是洪武年间的规定,老黄历了。宣德八年五月内奉堪合,各卫所军有家属着月粮六斗,无家属着月粮四斗五升。早已不是月粮一石了。”
这个,周大虎真的不太清楚,自己虽是两世为人,但是自己只知道大事情,大脉络,细枝末节皆是不知。
自己掌握的资料不准啊,周大虎赶紧问道:“一亩旱地这里能打多少粮食?”
军户想了想,道:“旱地一亩上地约一石左右,中地一亩可打七至八斗或六至七斗,下等地一亩地能打三至四斗或二至三斗。”
这样一算,军户生活下降数等。自己先前所算皆是按上等旱地所算,现在一年所得二千五百斤减百分之三十或四十,按中地一亩六斗算(中地的最下每亩六斗算),计有一千七百五十斤或一千五百斤,加上月粮六斗,年约七点二石,约一千一百一十二斤,共计约两千六百一十二斤,每人还合五百来斤,还是如上所述,这都是风调雨顺的时候。
“地怎么这么少?卫所军士初授田是每人至少都有五十亩屯田,朝廷也是严令禁止典卖屯田,明律规定,以债务准折他人土地者,杖八十。法有禁止,屯田怎能少这么多?”
这次,是郭从候接话回答,“周老弟啊,你有所不知,屯田虽不能卖,但可以分家分割,从国初到现在,两百多年了,军屯之地是有数的,越往后越增加不了屯田,人口增加却很多,人多田少,越摊越薄,再加上有些军户遇有急事押典与人,人家也是血汗钱挣来的,卫所也不敢强行夺回,因此就被占有屯田为民田了。”
周大虎不再言语了,自己这次也是想看一看大明的军事基础之一,卫所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十年后大明会突然崩塌灭亡?越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