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和赵民缓缓退出了箭厅,厅中只剩下周大虎、孙传庭、田时震三人。
见二人退出了大厅,田时震看了一眼周大虎说道,“屋中没有了别人,只有周千户和孙前辈(孙传庭比田时震先中进士),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不论身份、不论官职,所说的话,出门皆是不认,这话事先申明。”
这话说完,随即话题一转,道,“刚才周千户说到了一些军中弊端,这些在朝廷之上和诸公那里不是什么秘密,近百年来不少仁人志士提出了不少解决之道,但都差强人意,效果很差,但都解决不了问题,不少仁人志士还因此丧了性命,随着时间的发展,情况是愈发严重了,时到今日,几乎已不可救药。”
朝廷知道这些军中弊端,卫所和营兵的弊端都知道,不光是卫所制度败坏,营兵也是弊端严重,丝毫不弱于卫所,但都解决不了,一是决心,二是能力,常常在守常和变革中犹豫不决,而难以执行。
孙传庭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是卫所子弟出身,卫所的弊端太多,如:军屯败坏、军政腐败、军饷拖欠、军户逃亡、军伍空虚等等,每一样都是卫所军制的一大害,几样军制弊端几大害叠加,其害能不重?卫所旗兵还能有力上场杀敌战斗吗?”
话到最后,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显得有些悲愤无奈。
周大虎见二人都畅所欲言,没有多大顾忌,便不在沉默,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朝廷即知其害,为何不痛下决心,革除弊端,振兴大明?”
“唉!”
田时震又长叹一声,才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上百年积弊岂能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大明承平已久,各种关系利益盘根错节,承平时期这些涉军的问题都不敢解决,现在朝廷更是无心又无力解决这些问题。”
“大明之弊不光是军事之上,上百年的积累弊端发生在朝政各个方面,万历年间终于出了一个敢于革新除弊的的太岳(张居正号太岳)先生,大刀阔斧革新除弊,事未成而早早仙逝(六十三岁去世),死后被人清算,家破人亡,惨不忍睹,朝廷这一做法大寒天下人心,也震惊了一部分为朝廷着想效力的忠诚之人之心,之后朝堂之上又有几人敢作敢当?时也命也!”
“太岳先生死后之遭遇,令人痛心。呜呼哀哉,悲兮!痛兮!”
说到这里,田时震已是双眼朦胧、一脸泪水,悲愤异常。
大厅之中,气氛顿时显得异常凝重,三人皆是默不作声,大厅之中一片寂静。
突然,孙传庭开口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今时事饥民遍野,军中缺粮少饷,我若成为一地主官,定要那些奸豪劣绅吐出侵占军民土地,让百姓军户有容身吃饭之地,把贪官污吏绳之于法,交出民脂民膏血汗钱。”
田时震看了一眼孙传庭,摇摇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本以为自己身为一地整饬兵备道还身居参政之职,可以有一番作为,可以好好整饬一下当地卫所和营兵军队,刚一准备动手,就有兵变之虞和弹劾上疏到朝廷,弹劾不怕,大不了辞官回乡,但兵变之虞却不得不严肃的重视,其害太大,我亦不敢冒险,亦害怕事态扩大,兵民妄受刀兵之灾,而回撤不敢再进一步有所行动。”
说到这里,一脸的无奈。
周大虎知道这位田时震大人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因这次的建虏入塞,掠崞县、又破代州,田时震作为本地军事治安主管官员兵备道,受到朝廷牵连,又因得罪朝中大臣,以言时弊忤当事,不久就被罢黜官职回乡,崇祯十六年末,李自成占领陕西,他家在陕西富平,大顺军克富平,欲授以官职,不受,不屈而死。
周大虎心中长叹一声,“这位也是一名铮铮忠臣,只是死的有些可惜。”
周大虎见二人不避自己说了许多真心话。也开始放炮道,“二位老大人,朝廷之弊解决之道在朝堂,在百官,在吏治,然而现在呢?党争不断,那些清流言官满口仁义道德,只会弹劾,而不务实为事,而诸官懒政惰政,文恬武嬉,文官爱财、爱官位,武将怕死,吃空饷、喝兵血养家丁,舍大济小,诸官因循祖制守旧不变,就是一个个腐儒腐官,朝堂之上没有一点生气。”
周大虎心里还有一个多疑猜忌、急于求成、识人不明、刚愎自用等等的崇祯皇帝,但这个不能说,议论皇帝之过乃是大罪,周大虎知道轻重。百官可以骂,皇帝不能说。
周大虎的一番痛说陈词,让二人也是心有所感,田时震也有些脸红,他当过御史言官,最是好弹劾大臣一搏名声,不过他也是认为这是正常之事,不搏怎能出头?不能出头怎能简入帝心而入百官之眼?不简入帝心入百官之眼怎能得到官位而做事?朝堂之上谁人不被参?谁人不参人。
随着一些交谈,二人对周大虎的容错度很高,有一些他们二人不能接受的言词也是一笑而过,这皆是有因周大虎年轻,犹如“童言无忌”一般对待周大虎,二人也是心里认定周大虎不出事,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