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家中攒了一点的银子已经花光了,熟人朋友也已经都借过了,大家都是苦力纤夫,哪有什么余钱出借?不得已他把家里的东西,和身上唯一一件的棉衣也当了,但都是一些“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皮烂袄”等物,以及一些只能当几个铜钱的物品。家中几乎搬空,才当了八百文钱。
不得已他又找了工头想先预支一些工食银,连跑了三次相求,都被拒绝了。
如今老婆躺在床上等着用药,一儿一女只有几岁嗷嗷待哺,父母给人洗衣做工只够挣几碗玉米粥,纤工现在又没有活,就挣不到工食银,而漕船卸载搬运的活计,那是搬运工的专属劳活,自己越过界做工,会被搬运工那些人活活的打死不可,这是饭碗之争,血腥无比,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哭了半天的陈元宝,脑中是嗡嗡直响,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纤夫村外响起了一阵铜锣声,听到有人大声吆喝着,“招兵了,招兵了,安家费五两,军中升赏公平,愿当兵者足饷发放,不喝兵血。”
“愿当家丁着,无饷,合家供给养活,全家生活无忧,节令有赏钱”
这一道声音犹如之音,让心如死灰的陈元宝顿时燃起希望,他腾地一下起身,犹如猎豹一般窜了出去,这是一条生的希望。保住自己的老婆,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家庭。
一队兵丁由熊山带队,在纤夫村中不断的游动宣传着,“大声点,再大声点,没吃饭是咋得?”
熊山大声教训着身边的兵卒,并亲自上场吆喝了起来。
陈元宝第一个跑到了熊山跟前,看着比自己还要壮硕的熊山,他一时有些犹豫,但这个犹豫只是瞬间而已。
陈元宝喘了两口气,便直接问道,“安家银有多少?能现在就给吗?刚才听说有兵丁和家丁两种招兵方式,有什么不一样?”
陈元宝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熊山撇撇嘴,手一推身边的临时文书,文书会其意,大声仔细地讲解起来有关招兵事宜,很快就有大量的纤夫闻声而来,听着讲解,不少人都是短纤,生活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且竞争激烈,工食银不多,还要孝敬夫头,生活凄苦不已。
但是,经历了社会残酷的纤夫们,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存在,大家都在等,看别人是什么态度再说,但这丝希望,让他们眼中闪着光芒。
陈元宝考虑了半天,认为自己当兵走了,家中没有自己这个壮劳力,光凭父亲一人难以在这里存活,当即便做了决定,“军爷,当家丁可以带家属,家属由大人给粮养活俺们,人数限不限?还请军爷让大家知道,我们是給谁当家丁?”
熊山哈哈一笑,看了一眼抬头看他的众多纤夫,大声道,“我家将军乃是彰德卫指挥使,新设的河北路参将,代州守备,加副将衔的周大虎周将军。”
大家一听皆是一脸茫然,这个将军没听说过,但这也不意外,大家整日忙于生计不知道很正常,知道才是不正常。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我知道彰德卫,是河南的官。”一个纤夫有些得意地大声嚷道。
有些纤夫茫然地道,“不是刚才说,是河北的官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很快禁声听着熊山继续回答问题。
“当家丁,直系亲属人数不限,保其衣食无忧,战死,儿子女儿养活到十六岁,媳妇不改嫁者、其父母者供养终生。受伤,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且有月粮补助。”
纤夫们听着像听故事一般,不太相信,这种待遇要花多少钱?
一名纤夫往前拱了拱,大声道,“就算你家将军心善,有这么多钱粮养活家丁吗?”
听到这话,熊山鼻子重重的一哼,大声道:“这些小钱算什么,我家将军我大哥整修卫所年久失修的屯田水利设施,就拿出了数万两银子,数千石粮食,只要你们不怕死不怕苦,好生活今后有的是。”
纤夫们一片激动欢呼,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一家人能活下去了,不用担心现在停漕,没有收入而苦挨而冻饿与沟渠之中了。他们廋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带着生气的血色。
随即踊跃着开始报名,几乎都报的是家丁的名额。
纤夫村中少有的几座砖瓦房里,一名三四十岁的富态中年人,此时捋着颌下的三缕长须,静静的听着手下的汇报。
“头,短短一个时辰,我们纤村就被招募走数百人青壮,几乎都是当了家丁,这样下去,等开春后,漕船重新开行后,会缺工不少,甚至严重缺工,不但钱粮我们从中少抽许多,到时候完不成任务牵挽漕船,必为官府喝斥和训诫。”
富态的中年人沉默不语,盯着地上想着事情。虽然他很恼火,但他常年与官府打交道,比一般人多知道不少事,他面对的是官兵招兵,还是武将自主招兵的行动,他过去没有见过,他听说过招兵是文官把持的,如今打破了常例,附近州县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