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方初,和韩希夷离开郭家后,一身都是事:又要联络官府,又要会见商客,又要安排人制造新织机,还要抽调熟练织工学习新织锦,又要交代意匠设计花色布样。而他们原都以为今年织锦大会与往年没什么两样,别说帮手了,便是使唤的人也没带许多,谁知凭空冒出这件大事来,说不得只好一个身子分开当两个人用了。
因此,两人匆匆寒暄几句,便各自分头回家忙去了。
方家,早有客人在等着。
原是方初请的商户,都是方家老主顾了,今儿来赴宴签单的。
他先回房换衣裳,一面吩咐昌儿:“去请谢大姑娘来。”
昌儿笑道:“大少爷,谢姑娘已经来了。我见前面人多,天气又热,就带她去水榭那边歇着了,就等少爷回来。”
方初“哦”了一声,心里叹息又心疼:若是往年,吟月这时候必定忙得不可开交,哪里会这样闲。这都是郭家闹的!
他换了身月白色暗水纹绸衣,系上腰带、配了玉佩等物,一身清爽自在模样,正是见老朋友的打扮,先往水榭去了。
方家园林精致玲珑,虽无人长住,然方初经常打这里过往,一年也有两三个月住在这里,所以园中打理得十分整齐。
他去水榭见了谢吟月,然后双双出现在客人面前。
客人中有个海商,叫史舵,见了方初大笑抱拳。
谢吟月跟着方初,毫无颓丧萎靡之色,和客人招呼自如。
史舵笑道:“贤伉俪这是要携手做那新织锦买卖?”
他可是听说了谢家被捋去皇商资格的事,然有方家在后撑腰,郭家不让谢家参与,只怕是白费力气。
谢吟月笑着摇头道:“没有的事。九大世家在锦绣堂当众立下誓言,岂可当作儿戏!再说,方家就想提携谢家,也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这件事可是有锦署衙门大人作见证的。第三,我谢家好歹也有些骨气,人家指明不肯相让,谢家怎么也不会厚颜插手的。”
史舵诧异道:“谢姑娘似乎并不在意这事?”
谢吟月笑道:“怎会不在意!但我想,总不能天下人都用新织锦吧?也没那个资格。新锦可是被列为贡品了。只要天下人还需要普通织锦,我谢家就能从中分一杯羹!”
傲然的口气,掷地有声。
史舵等人听了一怔,跟着大笑道:“好!谢姑娘好气魄!”
谢吟月微笑道:“并不是晚辈口气大,而是眼下各位想大批买锦,恐怕还只好找谢家。因为——”她瞟了方初一眼——“他们如今正忙着弄新织锦呢,顾不上这一块。”
这回众人真愣了,忙问怎么回事。
谢吟月笑吟吟地解释给他们听:
郭家提供的新织锦,用原来的织机织不出来,需要大批制造新织机,此其一;其二,这种锦缎普通织工肯定织不出来,九大锦商须得抽调织锦好手投入进去;其三,在织工熟悉新织机之前,九大锦商不可能大批量生产新品,这么耗费人力和物力,原有的买卖必定要受影响。
因此,他们只能忍痛割爱,暂时放弃一些定单。
而谢家却是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正好捡了这个空。
便是还有二三流的锦商,但他们怎比得上谢家有口碑。
谢吟月算准了这点,近日和方初、韩希夷、刘家等几大世家联合,从他们手上接过不少订单,总计归拢,成交量居然比去年还超过两成。
史舵听了拍腿大笑,道:“我老史算服了谢姑娘了。真是名不虚传呐!这等情形都能让你巧妙利用,还有什么事是谢家不能应对的?”
方初看着未婚妻满脸都是笑。
谢吟月也微笑不语。
她并不贪心,不过略动了些手腕而已。
像严未央,和她一向面和心不和,她很知趣地没去找她;卫昭,她和他相交不深,更因当年曾拒绝过卫家提亲,如今也要避嫌;沈家么,实力雄厚,就算沈亿三肯,这个时候也漏不出订单来给她。
不过,谢家原本就有人脉,眼下再见缝插针,自然所获丰厚。
当下,方初命摆开酒宴,又有教坊艺人来弹唱助兴,主客尽欢。
初更时分,史舵等人便告辞了,戏说不打扰他们小两口。
方初也不挽留,和谢吟月将众人送至园门口,方才转来。
他命人在水榭摆下时新果品,和谢吟月漫步过去。
原来这水榭并不是一间凉亭,而是建造在人工堆砌的湖心小岛上,四面都是临水的游廊,四角分别有四个凉亭,当中簇拥着三间小小的房舍,可做夏日观景乘凉用,也可在此歇息居住。
当下,两人在东南角亭内坐了,丫鬟斟上茶来。
初秋的夜晚,凉风细细,秋虫争鸣。亭上悬挂的四角灯笼将朦朦的光晕投射在水面,照着水中碧荷,还有拴在一旁的小船。水边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