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先生奇怪极了,也不叫他背诗了,想他连这几本启蒙读物都不会,诗文肯定不用问是没学的。那他这两年学的什么?
下面小学生们已经在挤眉弄眼或者嗤之以鼻了:连《百家姓》都不知道,亏他还有脸说学了两年!
严暮阳也觉得晦气,心想看他平日精明,还以为他多能耐,早知道这样不学无术,他就该提前帮他恶补一下的,省得今天出丑。
正尴尬,龚先生又和蔼地问道:“你跟谁学念书?”
郭勤忙道:“跟我姑姑学的。”
跟姑姑?
龚先生想了下,又问:“学的什么,你自己说。”
郭勤这才喜欢起来,觉得这先生真好。
可是,他要怎么说呢?
对了,写一篇话给先生!
因清哑将身周人、事、物教了侄儿们一年多后,不知怎么教下去,便叫他们写日记,将家庭和住宅环境以及每天碰见的事记录下来。一来可锻炼组织语言能力,二来可用文字表达心中所想,三来碰到不会写的字,立即现场教学。这样一来,他们认得的字就越来越多。
“我写给先生。”郭勤道。
说着问先生要纸笔。
龚先生点头,给了他纸笔,他便坐下写了起来。
龚先生对他的镇定很满意,也处变不惊地等待。
原以为他写一段就完了,所以只给了两张纸。
这是防止他写错了重来。
谁知郭勤倒没写错,把两张纸写完了又要。
龚先生很有耐心,又给了几张纸。
他想看看这孩子到底学了什么。
严暮阳见郭勤写了一张又一张,急得坐立不安。
他想不通这黑炭头到底搞什么鬼,怎么写那么多。
其他学生也按捺不住,早交头接耳地叽咕了。
郭勤这一写,就写了十张纸——毛笔字占地方。
写完没有交给龚先生,而是笑着道:“我念给先生和大家听。”
龚先生道:“好!”
又对他增加一分赞赏,现在就看他写的什么了。
众小学生也都静下来,听郭勤念。
郭勤咳嗽一声,大声念道:“我叫郭勤。今年九岁。我家住在大靖国湖州景泰府乌油镇绿湾村。我们村有个月亮一样的坝湾,才叫绿湾村。我家有个果园,种了许多枣子和桃子。门前有个菜园。菜园前面有条河,河边种了竹子,水里种了藕。夏天荷叶开得像伞一样,荷花像我妹妹的脸,粉红粉红的,很漂亮……我家有十一口人……”
他也知道这考核的规矩,所以通过这篇文将他的家庭状况、住宅环境,家中养的鸡鸭和种的农作物,以及日常生活都描述出来。
通过这描述,展现他的所学。
这可有几百字啊!
他写的手都酸了呢!
类似的文他写过上百篇了。每次他写完了,清哑都要帮他看一遍,或添些字,或减些字,再告诉他为什么这样改。所以这次他写得很流畅。
他一面读,一面偷瞄上下反应。
龚先生面现愕然,却还保持镇定在听。
小学生们都张大嘴巴,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知谁先开的头,噗嗤一声先笑了,众人就都轰然大笑起来。
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人拍桌。
这算什么学问?
这不就跟说话一样嘛!
可是读书人说话跟一般人也不一样的,哪像这样,说什么养了多少鸡鸭鹅,还有种了多少亩棉花、纺纱织布,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暮阳也为黑炭头感到羞愧,又帮不上忙。
郭勤傻眼——预料中的敬佩目光呢?
每次小姑可都夸他写的好,说他聪明呢。
他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小学生们,饶是他皮猴子一样的性子,这时也觉得有些难堪。好在以往淘气,挨打挨骂多了,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所以没哭出来。只是很不忿,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明珠暗投”,脑子里已经在想,要不要跟爹说换一家学馆,换一个先生。
龚先生看着这孩子,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
“念下去!”他命令道。
随着他的说话,学堂里安静下来。
郭勤精神一振,大声道:“是!”
于是又高声念了起来。
写到郭家耕种生活时,他还引用了一首古诗《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一段表达的意思是要勤俭持家。
全部念完,龚先生招手道:“拿来为师看看。”
郭勤欢喜地跑上前,把一摞纸张递给他。
递上去后也没退下,而是站在一旁等他点评,神色颇为期盼。
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