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用眼角余光瞥过去,发现方初僵住身坐着,握着茶杯的手关节发白。他担心他再用力一些,那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
方初僵了一会,才缓缓道:“案情扑朔迷离,郭谢两家又有过节,她有这怀疑……也难免。然人命关天,需要慎重对待,抓住真凶才能慰藉死者!”
这番话他说得很艰涩、无力,没有之前的铿然坚定。
高大爷还发现,他竭力做无事样,却很牵强,眼中痛苦、失望,还有……愤怒的情绪交织,很是复杂。
见此情形,高大爷有些心惊。
方初仿佛坐不下去了,站起身道:“小弟还要赶回去,就不打扰高兄了。就此拜别!”说完躬身一揖。
高大爷忙起身相送,一面让他放心。
离开湖州,方初直接赶往霞照。
次日下午未时初,他回到方家别院。
也来不及梳洗换衣,就去见他父母。
方瀚海夫妇见他回来,惊问道:“怎么回来了?”
方初疲惫道:“儿子能不回来吗!”
方瀚海想起谢吟月的举动,心中了然。
严氏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心疼万分,急命备茶点等物,又吩咐厨房熬滋补汤品,去燥下火,消除劳顿。
待方初坐下后,方瀚海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方初冷声道:“当然是找出真凶!”
方瀚海皱眉道:“这事为父多方查证,毫无踪迹可循。”
如今他也怀疑起来,难道郭清哑真杀了人?
方初没有答话,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之后又转变为决然——
父亲查不出,不是他能力不够,是他不了解内情,所以错了方向。尤其是不了解如今的谢吟月,更不了解谢吟风和郭清哑。可巧的很,这几人他都知之甚深。所以,这个局就让他来破吧!
他便问起案情,虽然早知道了,还是要再听一遍。
方瀚海便说了起来,比起方初从别人那听来的果然不同,那些都是案情记录,是死的,而眼下听的要生动真实许多。
随着他的述说,方初浑身绷紧,越来越愤怒。
他眼前浮现谢吟月在公堂上义正言辞地对郭清哑指控,而郭清哑却无可辩驳,就像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织出那么好的锦和棉布,还有弹琴一样,她也无法解释如何猜测凶手是用铁钉钉入江明辉的顶门。还有抛尸翠竹镇等等,都关联上了。
谢吟月将郭清哑亲笔写下退亲文书、买竹丝画时逼他签保证书、将织布机等献给朝廷的行为都当做证言,证明郭清哑是非同一般的闺阁女子;而这个非同一般,又去推动证实下一个结论——她会下手杀了背叛自己的昔日爱人,更令方初怒不可遏!
他霍然站起身来。
严氏忙问:“你要去找吟月?”
方初摇头:“不!”
他要去探监,去找郭清哑!
带着方奎和方雄,他直奔县衙。
然而,在县衙大牢外,他被阻住了。
牢头说,郭姑娘是重要囚犯,为了她的安危,除了郭家人等闲人是不能进去探望的,以免出了差错担待不起。
方初听了一呆。
对,他是谢家未来的女婿!
他心中不觉好笑起来,觉得有些讽刺。
想了想,他放弃探监,转身走了。
不让进也好,进去了,见了她说什么呢?
他可以想见她安静的目光,却会令他无地自容,因为是他的未婚妻将她送进来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探望她?又有什么资格问她案情?又能向她保证什么?谁知道他此去是为了谢吟月,还是为了郭清哑?
他便去了江竹斋所在的三旺街。
只在江竹斋附近转了一趟,他便径直穿过巷子,往河边走去。
这倒和韩希夷当时一个心思,只是他应对更直接。
站在河边,他向上下游张望。
“去查清楚:江家或者谢二姑娘的陪嫁产业中,可有临水的宅子。查清了速来告诉我。切记小心,万万不可惊动了江家人和谢家人。”
他看了一会,低声交代方奎这番话。
方奎听了点头,迅速去了。
接下来,方初便望着河水出神。
与别人忽略怀有遗腹子的谢吟风、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查访不同,他一开始便将目光对准谢吟风。
怀孕了又如何!
他还记得去年在金缕坊,江明辉被郭清哑逼视得当场摔开谢吟风决然离去,谢吟风看着郭清哑那仇恨的目光,罄竹难书。从那时起,他便知道,江明辉和谢吟风今生怕只能“相敬如宾”了。
江明辉之死一定和她有关!
这不仅因为她和江明辉、郭清哑的感情纠葛使他产生怀疑,还因为谢吟月给他的启示,使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