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不知这是夏家刻意为难,否则的话就该将他入罪。
既不入罪,便是逼小妹答应做妾来救郭家。
若将他入罪,事闹大了怕难挽回,激怒小妹就达不到目的了。
“狗官!老子决不饶你!”
他在心里痛骂不止,面上依然对鲍长史笑。
郭家被封的消息传开后,各家反应不一。
严家惊异夏织造的恣意妄为,蔡铭立即找到夏流星,盯着他道:“夏流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逼良为妾,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夏流星很恼怒,不屑跟他解释,道:“说到逼,蔡三少爷才是高手吧。严姑娘一直不答应亲事,怎么忽然就答应了?她当日为郭姑娘被诬陷一事去湖州府城求蔡兄帮忙,蔡兄怎么说的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这是指责他逼严未央就范,正与眼下夏家对郭清哑情形一样。
又延伸一层想:严家和郭家有交易,所以严未央才一再帮郭家。
再延伸远些想:大理寺的蒋大人也受了蔡家暗示。
蔡铭惊怒不已,亏得蒋大人秉公处置,没有治谢吟月的罪,否则也要被他说成是徇私了。
想起蒋大人当日告诫他的话,他深感自己太年轻不知艰险。
他不再和夏流星争执,点头道:“好!夏兄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将来后悔!”
说完转身离去。
夏流星倔强地闭着嘴,没有叫他。
他心想这是郭清哑搬来的救兵,“终有一****会明白我的心。”
※
韩希夷得知消息后,愤怒到极点,也即刻去找夏流星。
经过田湖十字柳堤时,忽见听水上有人叫“韩大爷”。
他勒住缰绳止住马儿一看,却是锦绣,站在乌篷船头撑篙。
若是春日,这湖上荷叶荷花开了,配上这船、这人,定然生动活泼。可惜眼下湖上一片白水,连残荷都被清理了,这只船孤独地飘在水上,天空阴沉沉的,湖面寒风阵阵,柳堤上树木萧索,连鸟儿也叫得孤寂,实在是寥落。
他诧异地问:“可是谢大姑娘在船上?”
锦绣点头,道:“是姑娘。”
韩希夷更奇怪了,因想:“这个季节,谢大姑娘和贴身丫鬟撑小船出来做什么?若是有事出行,也该坐画舫才对,可避风寒。”
正踌躇要不要问,就听锦绣道:“韩大爷,我家姑娘有请。”
韩希夷便知谢吟月有事了。
他便下马,将缰绳交给小秀,站在岸边等候。
锦绣将乌篷船撑到岸边,韩希夷跳上船。
锦绣将船泊在岸边不动,以示坦荡无私。
韩希夷进入逼仄的船舱,见谢吟月独坐在舱中矮桌前喝酒,自斟自饮,不禁一愣,急忙问道:“谢姑娘,你这是……可有什么为难之事?一初呢?”
谢吟月若有事,方初一定不会不管的。
谢吟月脸颊酡红,对他嬉笑道:“他呀,不要我了!”
韩希夷目瞪口呆,解不过意来。
醒悟过来后,一步跨到矮桌对面坐下,疾声问:“怎么回事?”
谢吟月且不回答,也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道:“来,韩兄,陪小妹喝一杯!”
韩希夷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吟月,神色郑重起来。
他接过酒杯放在桌上,盯着谢吟月问:“出了什么事?”
谢吟月笑道:“你怕?怕人说你?”
她眯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合拢然后又掀开,笑道:“不用怕,不会有人说你了。”
韩希夷越糊涂,越震惊,再次问:“谢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谢吟月瞅着他笑了一会,仰头喝干杯中酒,又斟满。
韩希夷端坐不动,沉声叫道:“锦绣!”
锦绣走到舱口,红着眼睛看着他。
韩希夷也不催她,静静等着。
锦绣咬了咬嘴唇,道:“方大少爷要和姑娘退亲。”
韩希夷静了半响,才慢慢转过脸,“你说什么?”
锦绣满脸是泪,重复道:“方大少爷要和姑娘退亲!”
韩希夷问道:“为什么?”
他不敢相信:上次谢家遭遇那样的浩劫,方初都没有退亲,为何这时候要退亲?
锦绣看看谢吟月,没有回话。
韩希夷便看向谢吟月。
她已经没笑了,也没喝了,盯着面前酒杯出神。
“为什么?”韩希夷又问一遍,这次是冲谢吟月。
“你不知道?”她垂眸自言自语,“你不也是一样,每次经过景江都要停下听琴!未见而神交,‘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早就看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