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姬悔泣”之事应验在严未央身上了。
当初她一心惦记韩希夷,对蔡铭不假辞色,无论从私心从家族利益出发,眼不眨都能举出一堆与蔡家联姻的弊端,然自从对韩希夷死心后,与蔡铭越来越情投意合,大有“骊姬悔泣”之态。
两湖官商都在津津乐道这桩联姻。
蔡铭父亲不过是蔡氏一族长房第三子,近日却传出风声:京城蔡老太爷和蔡老太太将来湖州主持重孙亲事,顿时引起各方关注。
严氏族中更是倾巢而出,赶来霞照,严未央母兄都来了。
余者各织锦世家和商家也都积极准备恭贺。
“锦绣五少东”仅谢吟月和严未央两个女少东,其中谢吟月和方初劳燕分飞,令人感叹世事无常;而新进郭少东兼御封“织女”一而再、再而三地退亲,终身悬而不决,叫人不知如何评价。
对比之下,严未央嫁蔡铭堪称完美姻缘,羡煞无数商家。
蔡铭的家世和品貌,更令闺中少女嫉妒严未央好福气。
蔡三少爷此刻正在清园,陪同窗王公子来买竹丝画。
清园,烟雨阁,烟雨朦朦、风景如画!
“就这两幅。”王公子道。
“那好。”方初点头,一面转身吩咐,“圆儿,把这装好。”
圆儿答应“是”,自叫人细心包装。
王公子便问买价多少。
方初爽快道:“两幅四百两。”
蔡铭和王公子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王公子道:“虽然方少爷有意相让,也不可让太多,否则在下过意不去。再者,方兄既做这买卖,不可坏了规矩。”
蔡铭也笑道:“方表兄别客气。让一两成也就罢了,让太多他还以为你把不好的卖他呢,他心里没准怀疑你。”
方初见二人如此说,便又添了二百两。
王公子笑着给了银票。
大家方移步去水边凉亭喝茶,一面赏景闲谈。
蔡铭感叹道:“小弟总算见识到什么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方表兄把铺子开在深巷陋宅,尚有人趋之若鹜,可见这画魅力!”
方初微笑不语。
原来,他去年底改变经营策略:
凡竹丝画无论大小、繁简都只出一幅,独一无二,每一幅都是传世精品;便是同样设计的牡丹,那花形态也不同;为防止伪造,每一幅画卖出后,原图稿立即毁掉。
另,除已经开张的几处“幽篁馆”外,新开的铺面一律安置在深巷陋宅之中,任凭买家寻觅上门,不在大街上敞开卖。
竹丝画本为新出物事,十分稀有,如此一来更显身价。
那些文人雅士凡见了,无不被其巧夺天工的工艺和艺术内涵所吸引,从而四处打听求购;那些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也希望买来装点门面和收藏,也花重金求购;还有人想法设法买来再转卖获利、或送人。
再有一层,就是竹丝画来历背后的故事:方初当年是为了未婚妻谢吟月才出手拍下郭家的竹丝画稿,为此还被刚出道的郭织女逼迫签下誓言书。世事变幻,竹丝画的初创者江明辉死于非命,方初断手退亲、被父驱逐出族、淡出曾经的织造行业,其种种经历,都为他这个人、为竹丝画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世人评判不一:有说他无情,有说他多情至情;有说他大奸大恶,有说他孝义并重。
因上几项缘故,这竹丝画有多抢手可想而知了。
清哑听说此事后,也不得不佩服方初的商业头脑。
这种营销策略和她前世的名牌奢侈品销售有异曲同工之妙:商品本身质量好是根本,再利用人们的一些特殊心理,推出限量版等手段增加其隐性价值,甚至有些豪车还要看名望和身份地位,有钱都买不到呢。
方初将竹丝画当做艺术品经营,每一幅都是独一无二的绝版,怎能不引人哄抢!且他还有一项坚持:无论外面抬价多高,他只卖自己定的价,不是谁出价高就卖谁。若同一幅作品被两人以上看中,就凭各自学识评价画的意境,回答圆满者拥有此画。
如此一来,想买一幅可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蔡铭才带同窗来清园求购。
且说眼前,雨雾朦朦中,几人开始凭栏钓鱼。
蔡铭低声问方初:“四月初一你要去吧?”
他今天一是陪同窗来买画,还有就是替岳父送帖子,请方初四月一日去严家参加严未央的婚事。
为什么要他出面请?
自有道理。
方初瞅了他一眼,淡笑道:“蔡兄弟的好意愚兄心领了。我还是不去的好。舅舅未必怪我。”
他是被出族之人,在商家还能通融一二,对于蔡家这样的诗礼大家、书香门第来说,是不可忽视的污点。若公然出现在严未央的婚礼上,恐连累严家被蔡家人诟病,所以才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