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秋将郭大全扯回酒楼,劝道:“他并不知情。”
郭大全问道:“这有差别吗?”
沈寒秋哑然。
是啊,从结果看,没有差别。
他也觉得棘手不已。
韩希夷没有去谢家阻止。
若他是这样的人,之前阻挠韩高两家亲事时,也不会劝高云溪出头拒绝亲事了。凡有可能,他总会给女孩子留三分颜面的。
他回了韩家。
韩家下聘,请了冰媒,韩总管带人去的。
韩老爷韩太太都在家。
韩希夷直闯进父亲卧室,“扑通”一声跪下,问道:“父亲,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太太正喂韩老爷吃药,吃完了,又漱口。
一切都弄妥了,才命婆子将碗盘撤下,将屋里伺候的人都带出去了,掩上房门,只留他父子母子三人。
韩老爷这才轻声道:“为了什么,你不明白?”
韩希夷面现痛苦之色。
韩老爷又问:“若郭姑娘不在了,你是不是要随她去了?”
韩希夷流泪道:“父亲就算要为儿子定亲,也不该定谢大姑娘。谢家和郭家有恩怨,父亲难道不知?儿子之前苦求郭姑娘不得,转脸就和谢大姑娘定亲,这不是羞辱郭家吗!”
韩老爷严肃道:“郭家的恩情,我韩家不会忘记,这并不说明韩家娶谁要经过郭家同意。别说是郭家和谢家有恩怨,就算两个生死仇家最后结亲的也不是没有,怎么你反执迷不悟?”
韩希夷道:“请恕儿子不能从命!”
他也不和父母辩解了,辩解也无用。
韩太太问:“你想怎样?”
韩希夷道:“我要退亲!”
韩老爷原靠在床上的,这时坐正了,一字一句道:“你要退亲?好啊!咱们就拿方家做例子:你若是能狠下心断手出族,我便亲自去谢家退了这门亲,不用你出面!”
韩希夷惊叫道:“父亲!”
韩老爷冷酷追问:“你可能做到?”
韩希夷摇头,悲伤道:“儿子不是做不到,儿子不能这么做。若这么做了,对父亲是大不孝,对谢大姑娘更是残酷打击。儿子不能这么做!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儿子?我曾经谴责方兄太决绝,你要逼儿子也做这样的人吗?”
韩老爷道:“你就是做不到!”
韩希夷怔怔地看着父亲。
韩老爷道:“方瀚海为何要儿子断手,我不清楚;但是,我要你断手出族,是试验你的决心。我没看错,你决心不够!听人说,当初方瀚海提出这条件,方初可是连想都没想,眼不眨就把手给剁了。和他比,你决心不够……”
韩希夷听了这话,一阵头晕目眩。
韩老爷继续道:“……你决心不够,若娶了郭织女,定没有好结果。郭织女经此一劫,就算安然归来嫁了你,你和她,甚至你们的孩子,都要承受世人轻视和侮辱。一开始,你定会全力维护她。等最初的热情消退后,考验就来了。哪怕是夫妻间很平常的闹别扭,在别人是情趣,放在你们之间也会成为大问题:你会想,你为她付出了这许多,她不该再挑剔你;她也会想,你一定在心里瞧不起她,后悔当初的选择了。于是,隔阂一点点产生、加重,直至不可收拾,夫妻离心。等美好的感情被消磨殆尽,那时候,你真的就后悔了!”
韩希夷喃喃道:“不,不,不会这样的!”
韩老爷道:“肯定会这样!”
韩太太拭泪道:“我们作为长辈,比你想得远:与其走到那一步,不如退一步,在心里记住她。这不是我们背信弃义。你想想:便是我韩家女儿遇见这等事,也只有送进庙里修行一个下场。更有甚者,以死证明清白都是正常的。谁还敢奢望嫁人?”
韩希夷听到“进庙”“以死证清白”等语,脑海中浮现那个安静的女孩儿,身子不可遏制地一阵痉挛,不顾一切大声道:“不!我绝不会这样轻易就放手的!我要救她!”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方初的勇气?
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背负那么多?
为父亲考虑了,为谢吟月考虑了,那么清哑呢?
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只伤害了她!
不,不,绝不能这样选择!
可是,他要斩断手掌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吗?
他颤巍巍地抬起左手,踌躇、煎熬。
韩太太紧张地盯着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韩老爷却微微合目,静静不置一词。
最终,韩希夷大叫一声,起身冲了出去。
韩太太叫道:“希夷……”
韩老爷道:“随他去。”
韩太太担忧道:“可是老爷……”
韩老爷轻声道:“没事的。”
知子莫如